張鳳香 李茜茜
摘要:哈代對弱者命運的人文主義關懷,對女性地位與生存狀態的強烈關注,對美麗而哀愁的人間苦難的深深垂顧,使其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幾乎始終是被書寫的中心。一幕幕美麗勇敢而又紅顏薄命的悲劇,讓人動容,使人淚下,更催生了作者對這世界對生命本身的悵怨與悲戚,
關鍵詞:哈代;女性形象世界;男權世界限制
從1869年至19世紀末近30年間,哈代共創作長篇小說14部、中短篇小說近50篇。他將這些小說大體分為3類:性格與環境的小說、羅曼史與幻想的小說和精于結構的小說。其中以第一類最為重要。這類以《德伯家的苔絲》、《無名的裘德》為代表。一般認為它們是哈代思想、藝術上最成熟的作品,這些作品表現了時代的先進思想,向維多利亞時代舊有習俗觀念和制度提出嚴正挑戰,在當時遭到非議。他的性格與環境的小說,大多是通過描述男女主人公一生的奮斗、追求、幻滅,反映人對美好生活和理想的追求,以及在此過程中人與環境(包括人與人之間)的劇烈沖突,因而富有廣泛深刻的社會意義和哲理,
屬于羅曼史與幻想的小說,以《一雙湛藍的秋波》為代表,側重描繪以浪漫愛情為主要內容的人生圖景。精于結構的小說以《計出無奈》為代表。在這類作品中,哈代著意進行了小說結構技巧方面的實驗,從中可以看出哈代在小說創作過程中所作的多方面探索和嘗試,以及他與當時流行的自然主義、新浪漫主義潮流的聯系。后兩類作品的思想主題往往也與性格與環境的小說相通,而且更加富有理想主義色彩,其中也不乏既引人入勝,又發人深省的佳作。他的中短篇小說,或嘲諷世事人生,或探索心理活動,或記述浪漫傳奇。其中如《三怪客》等,已躋于世界中短篇小說佳作之林。
在其為數眾多的長中短篇小說里,他創造了數以百計生動鮮明的人物形象。哈代筆下的這些人物無一不熠熠閃爍著源自生命本真的人性的魅力。他的人物不論男女,對他來說都是具有無限吸引力的生物。對于婦女,他表現出一種比對于男子更加溫柔的關切,而且也許對她們有一種更加強烈的興趣,盡管她們的美麗可能是空虛的,她們的命運也許是可怕的,但是她們身上閃耀著生命的火花,她們的腳步是輕盈的,她們的笑聲是甜蜜的,有一種力量使她們能夠投入大自然的懷抱,化為整個自然既莊嚴肅穆又生機勃勃的奇妙美好的偉大秩序的一部分:哈代筆下為數眾多的純潔美麗大膽勇敢的女性形象,像舒卷的浮云一般從容嫻靜,像山花爛漫的叢林一般野性難馴,具有自然之秩序又秉持并詮釋著人類的友愛平等、善與正義。哈代對弱者命運的人文主義關懷,對女性地位與生存狀態的強烈關注,對美麗而哀愁的人間苦難的深深垂顧,使其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幾乎始終是被書寫的中心。一幕幕美麗勇敢而又紅顏薄命的悲劇,讓人動容。使人淚下,更催生了作者對這世界對生命本身的悵怨與悲戚。
哈代對婦女的生活方式和心理有著深刻的理解,對男權傳統限定下的女性懷有深切的關懷。女性人物形象一直是哈代在其小說中所著意刻畫的。類似“哈代的世界是由年青婦人和姑娘們構成的世界”的總結,從某個角度上說確實不虛。因為哈代在他的大部分作品中都構建了一個以女性為文本中心的敘事結構,打破了英國文學主流文化傳統將男性作為創作主題,把女性作為文學作品附庸的角色模式。在他的作品中,女性往往占據主導地位處在行為與動作的中心。而男性則充當了被動的接受者。他筆下的女性形象,大多都背離了傳統價值取向和世俗道德標準。她們不但對傳統婦女所處的地位在精神和物質方面進行了反抗,而且她們對愛情的大膽追求也體現了被壓抑個性的擴張。
《遠離塵囂》被認為是哈代的成名作,不僅是哈代早期小說在思想和藝術上達到高峰的標志,而且更為重要的是它表明哈代過去、現在和未來都是作為一個地方主義作家進行創作的。巴絲謝芭乘坐馬車準備搬到她姨媽家去居住,這馬車承載的是巴絲謝芭的女性世界,這個世界準備從一個地方遷移到另一個地方,尋找著適合于自己安居的樂土。這個漂泊不定的世界實際上是巴絲謝芭在父權文化環境中生存狀況的暗示:她對這種異己的文化缺少認同感,所以乘著馬車,帶著家當,企圖尋找一間屬于自己的“屋子”,但最后威塞克斯傳統秩序的恢復是以巴絲謝芭的自由意志和自我選擇權利的被迫放棄為代價的。
《還鄉》標志著哈代文學生涯中一個新的開始。在哈代的威塞克斯系列小說中游苔莎是一個真正的悲劇性的人物形象。她具有追求幸福的堅強意志,但是由于她空洞的理想主義和懷舊的浪漫主義態度,注定了她只能成為一個悲劇性的人物。她的悲劇顯然不是個人的悲劇,而是那些渴望擺脫壓迫和環境以實現自己意志的所有人的悲劇。國內有研究者還把游苔莎與沈從文《邊城》中的翠翠進行了比較,這種比較或者因為時空的遙遠而牽強,但是女主人公在類似的社會環境中的內在的精神氣質上的同一性又使她們自然而然地有了融為一體的趨勢。同樣是人類成員的身份,僅僅因為性別的定位就因而在社會秩序里成為更多地被奴役被壓迫的艱難角色,這是一個中外同樣有著偉大的人道主義關懷的作家共同傾注了自己的情愫的領域。
《德伯家的苔絲》作為哈代成熟階段的作品,表現在悲劇過后陷入了深沉的哲學思考。苔絲是一個被侮辱、被損害,又不甘于受命運擺布,在邪惡的社會底層掙扎、反抗,甚至報復但終究擺脫不了悲劇命運的女性。她是一個主動的反抗者。苔絲的悲劇是由多方面原因造成的,有來自家庭的,社會的。自然,苔絲的悲劇除偶然性因素外,還有著強烈的性格悲劇色彩,是理想人格與無情現實劇烈沖突的悲劇。
《無名的裘德》是哈代最后一部小說。它以樸實的手法真實地描述了一對年輕人不同凡響、震撼人心的愛情悲劇。裘德的悲劇是一生遭受挫折的悲劇。他對人生有獨特的見解,用自己敏銳的目光去閱讀人世間這一本厚厚的書,幻想著超越自己,但又無法超越。裘德是一個肉性人物,而淑是一個靈性人物,這就演出了一場愛情悲劇。阿拉貝娜和淑一樣,在裘德的生活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她們分別代表兩個相反的極端:靈與肉。正是因為淑是屬于靈性人物,她追求柏拉圖式的愛情,所以她幾乎是本能地在反抗婚姻。在哈代小說中,她對婚姻的反抗是最為激烈、最為徹底的一個。她對精神世界的追求,因為走向極端而乍然跌落。
哈代作品中所塑造的眾多女性形象歷來是倍受評論家關注的,這與他筆下女主人公鮮明的性格是分不開的。在以保守著稱的維多利亞時代,文學作品中的婦女形象多半只是男性想象的產物,是為滿足男人的愿望而創造出來的。傳統的女性多具備天使般的美麗、賢淑、溫順、善良等品質,而哈代一反傳統男權文化賦予女性的特定形象,刻畫了巴絲謝芭、苔絲和淑等一批富有獨立精神和自我意識的女性形象。哈代小說中的女性形象大體可以分為三類:第一類是巴斯謝芭、游苔莎;第二類是苔絲;第三類是淑。第一類女性在感情上表現出超乎常人的強烈,這種異常的強烈促使她們總是聽從感情的天然傾向的牽引,并進而化作實際的行動。第二類女性靠著某種外在于感情的因素把情欲埋在心的深處,但抑制畢竟是人為的,幾經掙扎麻醉后總要奔突而出。而到了淑這里則就有了充盈的理性內容,具備明確的價值指向,即對一種更為合理的生存方式的向往。
哈代小說中的女權主義批判態度,體現在他超越男權文化所推崇的女性形象,重新界定了女性的性別角色內容,充分體現出婦女作為人所獨有的“女性意識”。如果從社會、歷史、政治、道德習俗等方面來分析分哈代所創作的一系列新女性形象,我們會發現,她們往往都具有一種叛逆精神和屈從忍讓的雙重個性。而這樣的新女性形象無疑給予了當時人們在觀念上以強烈的震撼。
哈代在刻畫女性的生活和感受方面表現出了可貴的真誠,描繪了女人作為真正意義上的“人”所呈現出來的一種生存狀態:既反抗以男權文化為中心的生存環境。又無力擺脫這種環境:投身于對獨立自由的追求,并在追求中經歷苦悶和彷徨。哈代對女性命運和精神作的這種細致入微的探索,不僅反映出女性生活的潛流狀態,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批駁了維多利亞時代文學創作中男權觀念所表達的傳統價值標準和審美趣味。
哈代把女性定位于文化的權力中心,采用女主人公的視角。并深入她們的內心深處,披露她們的心路歷程,展現她們的內心追求。對她們在與命運抗爭中所表現出來的精神不敗的主體性和自我價值的確立,著力謳歌。而這些女性主人公無一例外的悲劇結局,既是當時的社會秩序邏輯里的必然,也有著哈代的悲觀主義情緒的作用。這些新女性終究未能走出男權主義的樊籬,其中的客觀限制與主觀動因分析起來都十分耐人尋味。(其實,哈代作品中英雄男權主義衰落也是一個非常值得關注的領域。哈代作品的男主人公們,大致可以分為理想農夫和傷感型知識分子兩種類型,從加布里埃爾到克萊爾,男性的人格意志、行為力量逐漸損減,衰落,而到了裘德身上則喪失殆盡。)盡管哈代是一位女性的同情者和道德的寬容者,但由于他自身性別立場的限制,其作品中有時仍然存在著傳統的男權文化觀念和價值取向。對哈代在展示女性的存在與命運時的男性視覺的局限性的分析,確實將是一個很有意味的研究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