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購煤激化國內煤電恩怨

諶彥輝

內地煤電談判持續拉鋸。居高不下的煤價使得眾多電力企業紛紛把視線投向海外。

日前在北京結束的首屆海外煤炭洽談采購會上，五大電力集團，華潤電力、浙江能源集團等電力企業與必拓。皮博地、日本雙日等海外煤炭供應商一一到場，洽談海外購煤。據悉，這也是近年來中國電力企業首度集體與海外煤炭企業直接對話。

電企抱團海外購煤

此次訂貨會，五大電力集團、華潤集團紛紛披露了各自的進口煤計劃。據透露，與會電力企業訂貨數量底線大約為400萬噸，同時聲稱沒有上限。它們一致表態，未來仍將加大進口煤采購力度。

雖然訂貨會上電力企業未簽一單，但會前就有消息傳出，五大電力集團和華潤集團已經達成了進口1600萬噸煤的協議，部分煤炭已經到港。目前已經有華能集團、大唐集團、華電集團和廣電集團4家與俄羅斯和印度尼西亞等海外煤商分別簽署了20萬噸、26萬噸、13萬噸左右和20多萬噸的購煤協議。

華能國際燃料公司副總經理劉康表示，今年公司考慮從海外進口煤炭主要是滿足長江以南電廠的需求。他稱，從遼寧到浙江沿海，華能國際擁有13個電廠，去年總共耗煤量達4500萬噸，2009年將超過5000萬噸，2010年以后，下水煤用量將超過6000萬噸。如果20%進口，海外購煤將超1000萬噸。

劉康透露，2008年華能進口煤290萬噸，主供玉環電廠和汕頭電廠今年將加大進口煤力度，今年1到4月份進口煤炭171萬噸，往后每個月定會超過100萬噸。

大唐集團今年1至4月份，進口煤炭57.5萬噸。華電今年計劃采購300萬噸。

海關數據顯示，一季度進口煤炭達1395萬噸，同比增20.1%，凈進口610萬噸，4、5兩個月煤炭進口仍在繼續增加。

包括粵電集團在內的數家廣東企業，已經與越南煤炭總公司（VINACOL）達成700多萬噸的年度煤炭合同。廣東省經濟貿易委員會人士估計，廣東2009年的煤炭進口量可能在2000萬噸左右，超過2008年的1384萬噸。

而坐在“煤堆”上的山西企業也開始從海外購煤。據內地媒體報道，山西長治的長鋼集團公司從5月開始陸續引進進口焦煤，首批從俄羅斯采購進口的1.8萬余噸1/3焦煤即將到達山東日照港，同時，長鋼集團公司又與澳洲煤企談判，擬從澳洲進口焦煤。

業內人士估計，基于國際煤價相比國內煤價低廉的現實，今年國內煤炭進口量或會超過6000萬噸，遠超2008年的4040萬噸。

電廠無奈煤價高企

與“高調”海外購煤相反，截至目前，五大電力企業未與國內大型煤企簽訂一份全年性合同。

據了解，2008年11月全國煤炭訂貨會上，煤炭企業以增值稅由13%上調為17%以及資源稅由從量計征改為從價計征為由，要求重點合同煤每噸價格上漲50元至550元。

這一要求引起電力系統的強烈反彈，五大電力集團和華潤電力聯合抵制重點合同煤漲價。2009年1月，電力企業開始籌劃召開首屆國際煤炭訂貨會，擬以大規模海外購煤施壓國內煤企。

然而進入5月，電煤夏季消費高峰期即將到來，具有行業指標性質的秦皇島港電煤從4月中旬起卻出現了不同幅度的漲幅，煤價月漲近30元。秦皇島港方面表示，從5月開始直至年底，用電量將會持續增長，對煤炭的需求也會持續增長，從而帶動煤價穩步上漲。

這對于目前還沒有簽訂合同煤價的五大發電公司來說，無疑是個壞消息。而同時，電煤庫存達到2006年9月以來的最低位。

國家電網公司的最新統計數據顯示，今年4月份，除水電外，火電、核電的發電量同比均出現不同程度的下滑，而由于電煤價格持續高漲，電力企業虧損面在持續擴大。

一位電力企業高管透露，目前煤炭成本占電力企業的成本比例已達70%，作為下游行業的電企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大。“一些地方的發電企業發電越多，虧損也越多。”他說，五大發電集團也面臨同樣的問題，只不過它們的資金實力和承受能力要強一些。

據了解，陜西省剛剛制訂的省內電煤臨時價格較去年上漲達105元，這讓已經在虧損邊緣的省內電企苦不堪言。而最近，神華已率先將電煤價漲到540元/噸這個預期價位。

山東魯北電廠的燃煤以神華公司神府東勝煤為主，今年第一季度，魯北發電公司的發電量和去年同比負增長，現在5臺9.8萬千瓦發電機組已經關停。

煤企限產保價

發電企業目光向外，國內煤企有點坐不住了。

煤炭行業協會統計，2009年煤炭產量會達到29.7億噸，同比增長6%左右。顯而易見，煤炭市場已從總體平衡向供大于求發展。

中國煤炭工業協會秘書長姜智敏日前表示，目前主要用煤行業用煤減少加上國際煤炭市場持續低迷，中國煤炭產能過剩嚴重，煤炭市場明顯供大于求。

為支撐可能急速滑落的煤炭價格，多數煤炭企業在煤炭用量大幅下挫、社會用電量連續負增長的情況下，紛紛采取了限產保價等措施。它們擔心，如果按照五大電力集團的定價標準供煤，煤炭企業將出現大額虧損，近年煤礦企業加大了對安全技術改造的投入，生產成本大幅增加，價格高是必然的。

2008年12月24日，山西省煤炭工業局向省各國有重點煤炭企業下達2009年元月原煤生產計劃，各大煤企原煤計劃生產總量為1815萬噸，與去年同期相比減少了三成以上，實施大面積限產。

內蒙古自治區也通知要求煤炭行業根據2009年的市場供求形勢，適度控制原煤產量，今年內蒙古計劃煤炭產量將控制在4.6億噸左右，并在本年度不再新批煤炭建設項目。

另外，山西、陜西、河南，山東，河北、內蒙古六省區及神華、中煤兩個公司已建立了煤炭銷售聯席會議機制，定期討論煤炭價格與近期銷售情況。

山西的許多煤企，更開始采取季度定價方式，力求通過靈活手段，保證煤炭供應和價格穩定。有些地區則通過省政府或者大集團協調來確定臨時價格購買煤炭。

外煤難壓內煤“地頭蛇”

盡管目前國內電企進口海外煤炭的份額僅占2%左右，但一些發電企業高層樂觀認為，由于國際國內煤價價差存在，國內電企及鋼廠紛紛加大海外采購力度，可能會改變從現在到年底煤價穩步上漲的格局。

但多數煤炭企業對此卻不以為然，他們認為，海外購煤只是發電企業對國內煤企的一種“要挾”。

由于中國每年消耗的煤達27億噸，而全球煤炭交易量包括中國出口在內只有9億噸，專家認為，煤炭價格的最終決定方還是在國內。另外，采購外部煤炭較多勢必會引起國際煤價的反彈，最后與國內價格同軌。

市場的變化似乎也開始應驗了這點。目前，國際航運指數BDI（波羅的海指數）已由2月份的2000點漲到2700點，這就意味著以前一船煤從紐卡斯爾到中國運費是8-10元/噸，現在已漲至14-15元/噸。

廣東一位煤炭中間貿易商稱，進口煤價與國內的差價目前越來越小，加上運費和關稅幾乎與國內價格持平。

國內煤炭專家對發電企業長期訂購海外煤炭表示懷疑。他們認為，海外購煤的成本優勢只集中在廣東、廣西、海南及福建四省區。對于東南沿海的電企來說，使用價格相對便宜的進口煤發電有著區位上的優勢，但中西部地區的電企只有依靠國內的煤。

不過他們指出，海外購煤量增長可能不會促使國內煤價下行，相反是導致國際煤價的上行，最終形成一個均衡價格。因為增加煤炭進口必將推高國際海運費用，從而提高煤炭進口綜合成本，最終導致煤炭進口量下降。

煤炭專家李朝林認為，如果與海外煤企形成一個長期的煤炭訂銷機制，或會最終形成一個全國煤炭“北出南進”的格局。即在煤炭貨源充沛之時，北煤多出口至日韓等鄰近國家。南方則多進口海外煤炭，這樣電企與煤企可能達到雙贏。

但在李朝林看來，電企大規模海外購煤的確會提高進口煤在企業用煤中的比重，但不會對國內煤炭行情產生太大影響。即使2009年進口的煤比2008年上增50%，即達到6000萬噸，但相對于國內28億噸的煤炭需求總量仍是影響有限。

化解恩怨有待電力體制改革

盡管目前五大電力企業與煤炭企業的談判仍陷入僵局，但這并不妨礙其他地方性電廠簽訂合同，不少煤炭企業已按臨時價格向電企發煤。

來自山東省煤炭工業局的資料顯示，2009年山東省屬煤炭企業煤炭生產計劃為10268萬噸，實際可提供資源量為9650萬噸。截至2008年12月27日，在煤炭訂貨會上已簽訂正式合同6327萬噸，占總資源量的65.6%，合同價格總體比12月下旬的市場價格略有提高。

多數廣東電力企業也在去年福州全國煤炭訂貨會上同煤礦集團簽訂了重點合同煤，價格也比去年的合同煤價漲了一點。

雖然煤電談判膠著，但電不能不發。五大電企開始選擇購買煤礦自己產煤，而煤企購買小型發電廠自行發電或者煤電企業相互參股，謀求利益共同體。

不過，這些舉措都難以從根本上化解持續數年的“煤電恩怨”，因此，相關方面寄望于政府部門出臺協調方案。但國家發改委認為煤電雙方供求仍比較平穩，現在“不適宜介入”，這意味著煤電僵持仍將延續。

業內人士指出，由于煤炭已經市場化，而且很多煤炭企業已經私有化或者歸地方政府所有，所以政府介入談判的難度很大，煤電價格談判何時有結果仍很難說，但煤電之爭必然為下一步的煤炭供應和電力緊張埋下隱患。據悉，發改委正加緊國家煤炭儲備基地的選址，計劃從政府層面上控制一定的煤炭供應，以緩沖煤電之爭。

此前，國家有關部門也曾商討過多種方案，包括整合煤炭資源，調整電力供應價格，適時啟動煤電價格聯動等。近期又出現上調電價的傳言，發改委去年曾兩次上調電價應對煤價高漲。

“但這只是一個治標不治本的權宜之計。”電力專家言茂松認為，無論是政府協商煤價，還是寄望上調電價，都不能在根本上解決煤電矛盾。言茂松稱，煤電之爭歸根結底受制于“市場煤計劃電”的體制壁壘，電力企業因煤價暴漲和電價未放開而承受了巨大的成本壓力，當前應理順電價形成機制才能化解煤電沖突。但目前為止，電力改革只實施了廠網分開，并沒有繼續推進競價上網。發電企業目前還是按照發改委的目錄價施行，這非常不合理。

目前煤電雙方各持己見，無法達成協議，再次凸顯了進行電力體制改革的必要性。據可靠消息，目前國家有關部門正在醞釀更為深入的電力體制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