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承睿
我們應該祝賀全球領導人,他們成功地會聚一堂,共商應對數十年來最嚴重經濟危機的大計。在全球主要經濟體領導人齊集倫敦G20峰會之后的6個月,在亞洲經濟復蘇的帶動下,全球經濟正在走出低谷;回升步伐雖然緩慢,但卻是不容置疑的事實。
樂觀中仍存隱憂
從許多角度來看,這都是一項巨大的成就。這是擁有不同政治理念、處于不同的經濟及社會發展階段的國家,為應對前所未有的全球經濟危機,及防止20世紀30年代大蕭條重演,在現代史上的首次齊心協力并肩作戰。為此,他們維持低利率,采取一致措施向銀行、企業及消費者提供規模空前的資金。
在此背景下,中國正在走出幾十年來最嚴重的經濟下滑,第二季度經濟較去年增長7.9%,高于第一季度的6.1%的增幅。印度宣布第二季度經濟增長6.1%。包括日本在內的所有亞洲主要經濟體均已重新開始經濟增長。即使是歐元區的兩大經濟體——德國和法國也已踏上復蘇之路。
然而,我們不能沾沾自喜。全球最大的經濟體(仍是全球貿易主要引擎的)美國仍處于衰退的陰霾之中,這也是自20世紀30年代以來美國經歷的最漫長、最嚴重的衰退。企業不斷裁員(主要是美國及歐洲),發展中國家的數百萬人口再度陷入貧困。同時,全球金融機構在撤銷超過1.6萬億美元的信貸虧損之后,對借貸及投資依然十分謹慎。
由此不難看出,全球決策者有足夠的理由延續其精心設計、實施不到一年的財政及貨幣刺激方案。毫無疑問,各國政府及央行確實需要制定同樣協調一致的退出途徑,以在全球經濟真正擺脫危機時回收規模空前的流動性。但這個時刻尚未來臨。
期待消費帶動增長
事實上,匹茲堡舉行的G20峰會恰逢其時。全球領導人必須認識到,如果美國、歐洲及日本不斷上升的失業率得不到控制,這些國家的消費者未能減少債務、增加儲蓄以及擴大消費,那么目前的全球經濟復蘇局面將不堪一擊。
目前,任何收緊貨幣及財政政策(特別是發達國家)之舉都可能導致全球經濟重蹈日本在20世紀90年代的覆轍。當時,日本在沒有同時放寬貨幣政策的情況下過早地上調稅率,結果引發金融危機,并最終迫使其于2001年實施長達5年的量化寬松政策。我們現在都已非常熟悉過去日本20年發生的情況。
齊聚美國制造業中心的決策者,還須反思目前已在解決危機產生的根源——全球失衡問題方面所取得的進展。他們必須重新探討東方制造業大國由巨額貿易盈余產生的過度儲蓄以及西方的過度消費現象。
由亞洲的出口導向型經濟累積的過剩流動性流入西方,并經投資于西方的政府債券令全球利率維持于低水平,同時導致美國及西歐消費者的過度開銷現象加劇。
盡管因經濟及金融危機導致西方消費者削減開支,亞洲出口型國家年內的貿易盈余已大幅減少,但無需多時,亞洲的消費需求將大幅回升,這足以彌補西方的消費需求下滑。
實現由消費帶動的增長模式對亞洲各國至關重要,但這需要數年的時間。這需要亞洲各國政府為人民提供社會安全網絡以及醫療衛生保障,進而解決消費者為不時之需而過度儲蓄的問題。
此外,亞洲各國政府還需要繼續通過實施經濟改革,創造就業機會以及提高整體生產效率及生產水平。這就需要深化及擴大亞洲的資本市場,以為吸收當地居民的巨額儲蓄資金做準備。
亞洲企業過分依賴股市融資通常導致市場波幅過大,甚至催生資產泡沫。同時,缺乏深入而流動性強的企業債務市場也限制了企業獲得長期資本的途徑。
顯而易見,對西方國家而言,修復金融及經濟危機對國內經濟造成的影響并實現可持續增長,需要漫長的時間。為此,推動相對更快經濟復蘇之路的重任,主要落到了中國、印度、韓國、印尼及其他新興市場大國的肩上。
新興經濟體唱主角
事實上,這些新興經濟體已越發意識到它們的責任,并開始充滿自信地履行自己的新職責。中國出臺規模空前的4萬億元財政刺激方案,為年內的全球經濟復蘇奠定了基礎。而近幾個月來,印度與韓國及東盟簽訂自由貿易協定為提高亞洲的貿易及投資流奠定了基礎。
我們或許應該認識到,亞洲領先的新興經濟體(G20集團的成員)——中國、印度、韓國及印尼的增長主要受內需推動。相對較低的個人債務水平、高儲蓄以及龐大的人口,意味著這些經濟體能在轉向以消費帶動的增長模式后,取得突飛猛進的增長。
亞洲最大的經濟體也承諾進一步推動多哈論壇,為急需增長動力的全球貿易增磚添瓦。在貿易保護主義情緒幾近阻礙全球增長、加劇全球貧困的背景下(特別是在西方),這一舉措大受歡迎。同時,中國及印度均承諾在今年晚些時候于哥本哈根舉行的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上,將在降低經濟發展對環境造成的破壞方面發揮積極作用。
在亞洲減少溫室氣體排放同時維持高增長的過程中,G20集團中的發達經濟體發揮尤為重要的作用。日本及韓國已開始考慮創新途徑,以分享其先進技術,并為在發展迅速的亞洲經濟體推廣該等應用進行融資。
上述跡象,無不體現出新興經濟體非常希望在重整全球經濟的過程中發揮領導作用。4月份在倫敦舉行的G20峰會的最大成就之一,就是發達國家同意與中國、印度、韓國及印尼等新興經濟體分享有關全球經濟的重要決策權。
希望匹茲堡會議能夠深化這一趨勢。鑒于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以及世界銀行等國際金融機構都產生于二戰后不久,新興經濟體應該獲得對這些機構的更多掌控權,以反映它們對全球經濟的貢獻以及在國際貿易中所發揮的更大作用。
只有通過發展中國家更廣泛的參與,才能確保這些全球機構有效發揮其發展推動作用。此次危機阻礙了緩解全球饑餓以及協助多數欠發達國家擺脫貧困的進程。即使全球經濟重新步入增長,各國領導人也不能忽略這個迫在眉睫的問題。
隨著全球經濟回暖,決策者不應令自倫敦峰會以來所取得的成就付之東流。恢復舊的世界秩序并非正確的選擇,舊的方式將加劇全球失衡,進而讓我們不可避免地陷入另一場可能更嚴重的危機。
各國目前需要維持促進經濟增長的財政及貨幣刺激政策,通過降低復雜程度及杠桿作用重塑人們對金融市場的信心,以及消除引發我們有生以來經歷的最嚴重經濟危機的發展失衡問題。只有像匹茲堡會議這樣齊集各方力量、集思廣益的會議,才能擔當如此嚴峻的重任。
(作者為渣打銀行亞洲區首席執行總裁及渣打銀行(中國)有限公司董事會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