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迷霧的遐想

馬曉霖

“光明星”的升空造就新的迷霧，也頂起一個更大的問號:冷戰的舊思維能否解決朝鮮問題？以拳頭對拳頭的方式能否滿足各方關切？

4月5日中午，朝鮮再次進行了引人矚目的遠程發射，其官方稱，朝鮮自己研制的“銀河2號”火箭成功將“光明星2號”通訊衛星送進太空預定軌道。但是，此次發射留給世界一頭霧水，一片“錯亂”。

“錯亂”一:朝鮮說此次發射成功，衛星進入軌道后運轉正常，已經開始傳輸數據并播放兩首革命歌曲。美國軍方說，朝鮮的發射失敗了，第一級助推火箭墜落于日本海，第二集助推系統及其有效載荷一同落入太平洋。

“錯亂”二:到底發射了什么？朝鮮堅稱是通訊衛星且說事先已將相關軌道和技術參數向有關組織通報，以示透明和遵守規則；美國官方認定朝鮮發生的是“火箭”，美國總統奧巴馬第一時間更精確地說，那就是事先猜測的“大浦洞Ⅱ”型洲際導彈；韓國前后矛盾，先認可朝鮮的說法，后又改口說是導彈；日本在提前誤報朝鮮發射行動開了一個國際玩笑后認定，朝鮮發射的不是衛星而是導彈并啟動制裁升級程序。更有甚者，直接將火箭、導彈、衛星這三種不同技術構造、不同運行軌跡和不同功能的東西模糊為“發射物”。

“錯亂”三:朝鮮是否違反聯合國安理會有關決議？而結論要取決于前兩個“錯亂”的澄清。備受關注的是，六方會談架構中最重要的兩大國中國和俄羅斯表態平淡，在與其他各方的電話磋商中要求冷靜克制，避免激化事態。在這樣的情況下，朝鮮“射箭”、“射彈”還是“射星”的真相更加詭異。“射星”是朝鮮無可爭議的主權國家和平利用太空的權利，“射箭”和“射彈”則另當別論，安理會兩項決議也有所約束。

這些錯亂是半島局勢云遮霧罩的真實寫照，是東北亞局勢錯綜復雜的發酵，也是與朝核利益相關國家態度與立場的微妙體現。隨著時間的推移，朝美有關發射成敗之爭似乎又超過發射什么這個實質問題，而且英國、俄羅斯、比利時的專家也加入懷疑論的行列。

是朝鮮自娛自樂，執意把一次“失敗”描紅為成功，還是美國執意唱衰朝鮮，拒不承認其太空科技和技術在蟄伏10年后的飛躍？是朝鮮政局微妙階段的一次向心聚合及美韓日猜測的崩潰前的回光返照，還是它們對這個“性情叵測”的東亞伙伴過于焦慮和急躁？

大約半年前，朝鮮發射的一只靴子咣當一聲落在世界透頂的天花板上，引起普遍猜測、不安和指責。如今，另一只靴子也咣當落下，但是，世界似乎還是不明就里，因為，與朝鮮之間還隔著無法看透的天花板。

“先軍政治”左右下的朝鮮一直嘗試著變革與開放，然而，囿于意識形態固化和長期宣傳慣性及其給社會各階層造成的心理和思維定式，可謂步履維艱，而領導人代際變化和權力傳承的敏感和風險，使其對外交往更加慎重，即便是與中俄這樣的傳統盟友，至于美日韓長期的圍困、封鎖、敵對、制裁、妖魔化宣傳以及幸災樂禍，甚至對其領導人命運的妄測和謠傳，以及背后傳遞的那種陰暗動機，反過來加劇了朝鮮的警惕、失望和逆反，也自然不斷把蒙在自己顏面上的紗布層層加碼，讓你不識廬山真面目。

自尊、自立、自強、自保是任何一個國家或政權的基本利益訴求。特殊的歷史和地緣政治因素使朝鮮更在乎這幾個方面。也基于同樣原因，朝鮮沿用了這樣的軍事戰略發展模式:通過掌握“殺手锏”和反制能力而應對實力超強的環伺之敵，這是生存本能所致，何嘗不是一種無奈呢？

朝鮮半島局勢是冷戰的產物。冷戰結束20年后局勢依然嚴峻，顯然是冷戰思維的作用。冷戰的兩股力量，一股分崩瓦解，蛻變為不同的模式，包括中俄的不同走向；而另一股依然仗劍尋仇，意欲對異類趕盡殺絕，始能安寢。其結果，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具體到東北亞而言，朝鮮一直困厄不堪，美日韓也未見得好過。

“光明星”的升空造就新的迷霧，也頂起一個更大的問號:冷戰的舊思維能否解決朝鮮問題？以拳頭對拳頭的方式能否滿足各方關切？矛盾論告訴我們，決定事物發展的關鍵因素是內因而不是外因。歷史的經驗又告訴我們，外部壓力越大，內部向心力和凝聚力就越強。假如一些國家“放朝鮮一馬”，讓其在相對寬松的外部環境下調整發展，受益的難道僅僅是那幾千萬朝鮮人民嗎？(作者為博聯社總裁、國際問題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