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珊大媽”這個籌碼

王　倩

她贏得了全世界的關注，但是，她卻輸掉了冠軍。

才能

就像國內任何才藝表演場合里永遠少不了《再別康橋》的朗誦，無數英國人在才藝選秀節目《英國達人》里唱過音樂劇《悲慘世界》里的歌。4月11日，47歲的蘇珊·博伊爾在《英國達人》(第三季)上唱了《悲慘世界》里的《我曾有夢》，然后她成為了地球上當月最大的明星。

14年前的蘇珊也參加過選秀節目。當時她通過了選秀節目《My Kind of People》的初選，卻沒有在電視上出現——她在表演時遭到了主持人邁克·巴里摩爾的戲弄，導致她發揮失常，“我實在太緊張，整個人顫抖到無法歌唱”。諧星巴里摩爾做了什么？他在身穿桃紅色套裝的蘇珊一出場時就做出了“被雷”的表情，當蘇珊開口演唱時，巴里摩爾悄悄繞到她的身后，突然趴在了她裙底下，裝出“偷窺”的模樣。蘇珊一邊唱一邊朝向他的臉踢去，最后不得不跪在地上演唱。好不容易唱完了歌，巴里摩爾又一把拉住蘇珊強吻，現場觀眾發出了陣陣笑聲，蘇珊也被電視臺刷了下來。

時隔多年，蘇珊又一次站上了海選的舞臺，體態臃腫，表情滑稽。無業，與貓合居，一輩子沒有被男人吻過，也沒有和人約會過。蘇珊參賽的原因是想找一個伴侶，她還有一個夢想是成為像伊蓮·佩姬(音樂劇第一夫人)那樣的明星。任何人(從評委到電視機前的你)聽到這些話時的表情肯定都是一樣的——就好像看到了英國的楊二車娜姆，直到蘇珊開口唱歌。

“我曾夢想著我的人生，完全不像我現在地獄般的生活。現在完全不像我曾經想象的，如今這現實的生活已經扼殺了我昔日的夢想……”天籟般的歌聲一下子征服了評委，征服了電視觀眾，也征服了網友。

短時間內蘇珊的這個表演段落成為全球最熱門的視頻，她對夢想的堅持擊中了無數平凡人的心，人人競相傳播。“當你站在舞臺上說想成為伊蓮·佩姬時，大家都在笑你；現在沒人笑你了，令人震撼的無與倫比的表演。”評委皮爾斯·摩根的現場點評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創意

正如評委摩根所說，蘇珊是《英國達人》開辦三年來最大的驚喜。蘇珊成為了世界級的“現象”，遠隔大洋語言不通的中國網民們也開始關注起這檔選秀節目。《英國達人》的其他選手們也陸續被世界各地人所發現，但所有人似乎都沒有關注到最后的冠軍——打敗蘇珊的街舞組合“Diversity”。

意外出現在5月30日的決賽，蘇珊唱了《我有一個夢想》，表現穩定，拿到了20.2％的觀眾選票。但半決賽輸給了蘇珊的Diversity，以“變形金剛”版街舞讓世人驚艷，他們拿到了24.9％的觀眾選票，最終奪冠。

經常聽到英國專家在國內各種論壇上講述英國創意產業的威力，但除了創意產業給英國帶來的經濟產值能被人記住外，沒多少人能親身感受到英國創意的魅力，在普通人印象中英國甚至可能是保守的代名詞。Diversity做到了這點，他們展現出了集體配合的創意美。評委摩根賽后在博客上表揚他們，“他們近乎完美地表達出了什么是真正的英國——創意的，富有想象力的，活力的，有趣的，古怪的，和愛國的”。

Diversity在《英國達人》上最大的對手其實是Flawless，一群黑人舞者組成的街舞團。有人戲稱“flawless”是國旗班，團員們的身材像是一個模子里挑出來的那般標準，連業余眼光也能看出他們的街舞技術的高超。這樣的團體在這個世界上可能有上千個，但世界上可能就只有一個Diversity——3對兄弟和幾個朋友，從12歲到25歲，10個高低胖瘦膚色各不相同的男生的組合。

他們中大多是學生，還有一個IT工程師，一個水暖工和一個裝電話的，完全的業余身份。但是他們的創意，準確地說是用街舞來說故事的本領是頂尖的。短短兩三分鐘的舞蹈里驚喜不斷，每當你覺得差不多的時候，更大的驚喜又來了。評委西蒙在海選后給出的點評是，Diversity會給街舞指出新方向——現有的方向就是如Flawless所表演的那種不停地展現動作和技巧，從而讓街舞在世界各地隱約與非主流掛鉤。

Diversity在節目里被問得最多的就是“創意怎么來的”。所有的創意和編舞都來自團員Ashley Banjo，這個20歲的物理系大學生看上去很擅長于對機械運動的理解，因為他們的舞蹈能很強悍地體現出運動的節奏感和旋律感。Ashley開玩笑說自己“天賦異稟”，當然也因為團員們的支持和厚愛——你可以把這句話理解成，只要他想到好玩的，組合成員們就能跳出這個好玩的感覺。

炒作

蘇珊讓《英國達人》在全球大熱，但Diversity以創意勝出則讓《英國達人》既掙得了面子，也贏得了里子。生活在英國的撰稿人呂品評價說，“這個節目吸引觀眾的是其娛樂價值。蘇珊提供了極高的娛樂價值，這是Di－versity無法與之相比的。在決賽時無疑Diversity演出更佳，但公眾的(關注)焦點是蘇珊輸了，對她的同情也更多。”

蘇珊提供的“娛樂價值”中包括她的崩潰，決賽后蘇珊被送到了私人診所治療。一個相貌和身材不佳、有學習障礙癥、沒有朋友的無業獨居中年婦女，在失敗了大半輩子后，一夜之間被全世界“發現”。她能應付得了嶄新的有著巨大反差的新生活嗎？

決賽前，評委摩根在博客上說，“她在一個月里成為地球上最大的明星，任何經歷這種變化的人都會感到難以置信的壓力。她知道這一切將取決于一次表演。她在半決賽時神經幾乎快崩潰。我認為現在是所有人都后退一步的時候了。就我所知道的情況，她在這周感到很難過，她一直在哭。媒體有關她在酒店情緒失控的報道是夸大的。人們非常關注她，她對此感到不快。蘇珊所要做的就是集中精力以便在決賽中有精彩的表現。我想對蘇珊說，有人想看到你的失敗，有人想攻擊你，想詆毀你，因為你現在突然廣受歡迎。你所要做的就是給人們一個精彩的演出。”顯然，蘇珊沒有做到。

《英國達人》前兩季的冠軍分別是豁牙駝背的手機推銷員PaulPotts和患有罕見脊椎病的街舞少年桑普森。《英國達人》和我們的《超級女聲》沒多大的差別，我們這邊飽受批評的各種炒作，人家其實也這么干的。成名后的蘇珊被路人目擊到了飆臟話的場面，14年前那次失敗的參賽視頻也被挖了出來，同場參賽者的家人當時無意間錄了下來，當蘇珊這回成名了，這家人把視頻高價賣給了媒體。還有人挖出了蘇珊在1999年參加過一張慈善CD的錄制，她在CD中唱了一首歌，而CD一共才只制作了1000份。

蘇珊此番亮相的背后是否有娛樂人士的參與呢？至少到目前為止，看上去還是挺“干凈”的，但也不保證人家老外炒作技巧高超。看看我們這邊，“小張柏芝”剛出現，“比熊爸爸”立馬就蹦達到了前臺，述說著對這位妙齡少女的珍惜之情，未免太過于直白和肉麻了些。

選秀節目需要的就是夸張和反差的效果，這樣才能維持它的關注度。自己撞上門來的蘇珊恰好也是要啥沒啥的典型，她唯一有的就是不被傳統審美眼光所能洞察的“天使般的聲音”。聰明的節目制作者不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英國達人》為全世界觀眾導演了一場勵志片，而你我也真心被蘇珊的故事，和蘇珊的才能感動了。

但是如果一檔選秀節目提出了“不急功近利、不弄虛作假、不炮制噱頭、不縱容個性、不誨盜誨淫、不吹捧選手、不投機取巧”的規則，你會作何感想呢？有人出來指責《英國達人》沒有保護好蘇珊，讓她“過度曝光”，也就是“榨干”了蘇珊。制片方回應說她的“過度曝光”并不是節目造成的，而是蘇珊自己選擇的——她參賽的同時把自己的人生當成了投注籌碼，就像她唱的，“她有個夢”。每個有志向參與選秀的少男少女們聽見了吧，走進那個世界就要做好心理準備——你的人生只是一次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