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紅：５８秒６２改變“池中蝶后”的世界

吳志菲

眼前打扮時尚而靚麗的受訪者，就是當年在水中兩臂劃動，猶如蝴蝶翻動雙翅，優美動人的“池中蝶后”錢紅。自1993年退役來，錢紅漸漸從人們的視野中淡出，但她當年奧運奪冠的光環依然印留在人們的腦際，她今天生活的近況與事業的境況仍然被人們所掛牽。

冒險賽：12年的拼搏就是為了58秒62

成為奧運會冠軍，是每一個運動員至高的追求。回憶起巴塞羅那奧運會100米蝶泳決賽，錢紅和她當年的教練至今心有余悸。

1988年的漢城奧運會中國游泳金牌顆粒無收，為此，1992年巴塞羅那奧運會中國游泳隊奪金的壓力很大。對于已經過了運動巔峰的錢紅來說，更是如此一一如果再拿不到金牌，意味著她將與奧運金牌無緣。

1992年7月29日，巴塞羅那奧運會蝶泳預賽結束，中國隊的王曉紅與錢紅雙雙獲得決賽權。看著靜靜的水池，錢紅心里異常忐忑：“西班牙快來次大地震吧，讓決賽晚幾天開始。”這時的錢紅突然覺得能不能戰勝美國的阿依萊頓心里沒底了，因為這位22歲的美國姑娘在4個月前游出了58秒6l的成績，而自己的最好成績是58秒89。

發現錢紅心神不定以后，中國體育代表團副團長袁偉民立即找她“聊天”，為她卸掉包袱。教練馮曉東勸她：“只管自己的動作，不要管別人。”并且為她在100米的游程做了仔細的安排：前50米盡量做到放松，到了最后25米，一定要充分發揮自己的爆發力，沖勁足的特點去沖刺。

經過完善的準備，錢紅信心十足。一聲槍響，出發臺上的8位健兒一起跳入各自的泳道，如同8只上下翻飛的彩蝶，把一池碧水掀起層層浪花。阿依萊頓一馬當先，真有點世界第一的勁頭，游到50米處已經明顯地把另7位選手拋下一大截，這時她的成績是27秒50，錢紅緊迫不舍居第二，成績是27秒83。

這時錢紅作出了一個極為大膽的決定：以減少抬頭換氣爭取一點時間，改為5次劃水換一次氣。原教練馮曉東說：“后來我在錄像當中才發現，錢紅在后50米采用的是5次動作換一次氣。在所有蝶泳運動員當中，都沒有這樣做的，因為這樣很危險，她會在快速游動中缺氧，會很快變得全身無力，全身就軟掉了。”

當然馮教練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錢紅用毅力和信心贏得了比賽。58秒62，錢紅創造了奧運會100米蝶泳新紀錄。

錢紅將8年攢足的勁，淋漓盡致地發揮出來，并以0.12秒的優勢，也就是一指之差的優勢戰勝美國選手。當巨大的電子計分牌上顯示出這一結果，錢紅站在水池中并沒有忘情，只是抿著嘴唇，回味著內心難以訴說的酸甜苦辣。可是她的教練卻禁不住流下激動的熱淚，他明白，這塊金牌來之不易。

錢紅回憶說，在觸壁以后，她回頭看計分牌，在夕陽的反射下，隱隱約約看到錢紅China后邊是個“1”字，“當時我就犯蒙了，可能是因為憋的時間太長有點缺氧，就不敢相信。當你向往持久的勝利來得特別突然的時候，你會覺得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了。后來興奮劑的檢測官過來給我手上套了一個杏黃色的箍，因為只有冠軍是一定要套這個箍，必查的，其他7名是抽查的，我才知道我是得冠軍了。然后才開始調動起情緒，我高興。”“當時，我第一個想到的是要感謝教練——因為我覺得我跟我的教練，訓練了11年吧，將近12年。我覺得跟他已經像父女，而且我們兩個共同的目標也是為了這一剎那。”

女兒紅：泳道塞滿青春的全部空間

錢紅的父親錢發祥是河北省保定市樂凱膠片廠的干部，母親金霞是市農機廠幼兒園的教師。錢紅上學也就到了膠片廠子弟小學。上小學時，錢紅非常仰慕警察這個職業并希望自己將來能夠做一名人民警察。她喜歡水，并且希望自己能像條魚一樣自由自在地游。

9歲時一個偶然的機會改變了錢紅的一生。在一次訓練中，錢紅被“伯樂”選中開始練游泳。談及第一次接觸水感覺，錢紅說：“印象最深的，我第一次看見水，特別藍，藍藍的。我的那個啟蒙教練叫丁文英，他從學校把我們挑去嘛，然后就問：‘誰敢第一個?就是說誰敢跳下水里面去，(我)毫不猶豫就跳下去了，開始在那撲騰了，后來我的教練又一把給我撈起來了，就是從那天開始，沒想到10天內就學會了蛙泳。”

12歲進省隊，當年的教練馮曉東便成了錢紅名副其實的“監護人”。“訓練中的嚴父?生活里的慈父?”談起這個讓她“與世隔絕”的人，錢紅有時也搞不清那段歲月里自己是否真的快樂。

“上量了吃這個別吃那個，天氣熱了去剪剪頭發，腳長了買雙大號的鞋……”走出泳池，生活里的錢紅就像只抻線木偶，在馮導的“拉扯”下“長大”。

1985年，首屆全國青少年運動會上獲5枚金牌。她曾改練100米自由泳，后專攻蝶泳。這年年底，在第六屆全運會上表現突出的錢紅被調進國家游泳隊。進入國家隊使得現實與夢想的距離又拉近了一步。

漸漸地，錢紅成為我國第一位躋身于世界優秀游泳選手行列的女運動員。一步步，她走上了奧運冠軍的領獎臺。

海之痛：海歸之后初下海就交了筆不小的學費

“你是喜歡在游泳館里游泳，還是喜歡在海里游泳呢?”當有人這樣問她時，錢紅說：“我是喜歡在海里游泳，因為在游泳池里游泳老讓我想起訓練，特艱苦，天天就是訓練。海里游泳呢，就是玩，讓我特開心。”可是，在游泳池里奪得過世界冠軍的錢紅，日后在商海中嗆了口水。

1993年七運會后，錢紅決定退役。雖然22歲遠未達到運動極限，雖然自己的成績到了1996年還是世界第一，但錢紅覺得“游夠了，該換個生活方式了!”于是，她正式告別了曾經無比熱愛、充滿艱苦辛酸、連續奮力拼搏了13年的游泳池。

從訓練表和比賽任務中“勝利逃亡”，緊緊繃了十幾年的弦頃刻間徹底松弛。卡拉OK、蹦迪……昔日的“池中蝶后”一下子變成了“時尚女性”。“那段日子過得很感性，自己玩得確實有些‘瘋，荒廢了很多時間和機會，假如可以重來，我會選擇踏踏實實地讀幾年書。”回想當初，錢紅總會深深地惋惜。

1994年7月，應中華泳會的邀請，中國教練赴新加坡交流學習，打算趁機學習英語的錢紅便開始了“留學生涯”。

那個年代，“下海”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是個極富吸引力的詞匯，錢紅也不例外。于是，清晨6點爬起來去上英語課，午飯后趕到一家公司學習做生意，直到晚上8點再把自己拖回來，住所、學校、公司三點一線，在新加坡的日日夜夜，錢紅過得緊張而充實。“當時真是大開眼界，我也開始渴望獨自闖蕩的機會。”離開游泳，錢紅似乎找到了一片施展拳腳的新天地。

終于，機會來了。一位華商希望錢紅為其麾下的童裝品牌做中方代理。于是。懷揣著平生簽下的第一份協議書。她躊躇滿志地回到國內，盤鋪面、跑商場、打廣告，一步步從零做起。

一年過去了，辛苦沒有白費。自己的童裝品牌一躍成為國內市場排行老二；每個柜臺每月20萬元的生意，在當時也算是個不小的奇跡。

然而，就在錢紅對下一年的發展滿懷信心時，那份原本熟悉的協議書卻變得陌生，變得讓人傷心。一年的代理期限已滿，該品牌及所有店面、柜臺由總公司全權接管一個簡簡單單的理由，合理合法，無從辯駁，錢紅只有眼睜睜看著自己創下的業績算在別人賬上。

“真是出乎意料，可回頭想想，誰也怨不著，只能怪自己沒經驗，做事過于‘游戲化、‘理想化!”起初簽代理協議時，對成功的憧憬讓錢紅沒有過多地注意條款和細節。就因為少看了那一眼，初踏商界的錢紅為自己的稚嫩交了一筆不小的學費。

碧水情：難以割舍的“水”事業不“水”

退役后，出過國、上過學、“下過海”，但她始終割舍不了對那一池碧水的眷戀，她也始終銘記著她的教練馮曉東曾送給她的一句話：“生活的泳道是沒有止境的，你經歷了戰勝對手、戰勝自我的兩個階段，該是獻身事業的時候了。”新加坡留學歸來后，吸納了許多新理念的錢紅計劃在家鄉保定辦一所“新型”的游泳學校。

在保定錢紅游泳學校掛牌儀式上，錢紅曾有過一番推心置腹的傾吐：“我從9歲起開始從事游泳訓練，直到退役，期間共獲得了80多個世界、亞洲和全國冠軍。我每前進一步都離不開大家的關心、幫助和支持。此時我激動的程度不亞于站在巴塞羅那奧運會冠軍領獎臺上的心情，所不同的是，那是我個人游泳事業的最高峰，而今天則是我決心用行動回報生我、養我、撫育了我的祖國。”

此后不久，她又在北京辦起了“錢紅游泳學校”。1999年，錢紅在北京西單開辦了由她自己名字命名的游泳俱樂部。

采訪中，錢紅說：“近些年來，隨著我國游泳地位的不斷提高，受到的壓力也越來越大。中國要想成為穩定的游泳強國，就必須培養大批的后備力量。我所做的，其中最主要的一個目的，就是努力爭取為國家培養出后備人才，甚至世界冠軍。這將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和驕傲。”同時，她還說：“除了競技，還有許多普及和服務性的工作需要我們去做，讓更多的人了解和喜歡水，對游泳的發展同樣是一種促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