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由于語言文化存在差異,翻譯活動存在時翻譯損失便與之相伴而生。較之其它類別的翻譯,文學翻譯的藝術性尤為明顯,翻譯中更是有得有失。在文學翻譯中,對因各種因素造成的損失進行補償是理所當然的,也是必須的。《德伯家的苔絲》原著不論在語言內容還是在藝術風格上都獨具特色。張谷若先生在其中譯本中大膽運用各類補償方法,在語言、文化、風格上都較好地表達了原文。
關鍵詞: 文學翻譯 翻譯補償 《德伯家的苔絲》
引言
眾所周知,語言文化差異會導致翻譯損失。翻譯損失從翻譯活動存在時起就一直與翻譯相伴。文學翻譯是翻譯的一種特殊形式。“文學翻譯既是不同語言的轉換活動,又是一種藝術再創造活動,同時也是一項跨文化交流活動”。在文學翻譯中,由于語言的文化差異性與藝術的再創造,必然會出現各種各樣的翻譯損失。而為了確保譯品能完整傳達原文信息、意義、語用功能、文化因素、審美形式,對各種因素造成的損失進行必要的補償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一、文學翻譯中翻譯損失的不可避免性
提到補償,必然先有損失在先。翻譯損失是指翻譯過程中信息、意義、語用功能、文化因素、審美形式及其功能的喪失,具有不可避免性。
著名的語言學家和翻譯理論家尤金·奈達則從符號的普遍性和符際交際的特殊性對翻譯的不可避免性作出回答:“既然任何兩個會話者對相同音系、詞匯、語法和語篇特征都沒有完全相同的所指意義和聯想意義,在語言交際中總會有一些損失或扭曲。”“因為符號系統(即代碼)的性質所致,對詞位的解釋總是存在潛在的可能性,但若沒有能夠在語言文化的社會和人際網絡基礎之上理解符號的解釋者,解釋絕不會實現。既然沒有任何兩個民族具有完全相同的背景,在語言交際中總會有一些損失或扭曲。”
文學翻譯是翻譯的一種特殊形式,普通翻譯中存在的可能導致翻譯損失的因素在文學翻譯中同樣存在。同時,由于文學作品又是一種文字藝術,文字中存在著深厚的文化積淀,因而文學翻譯又有其特殊性。文學翻譯在語言轉換過程中的最終使命是在基本語義正確、基本信息完整傳達的基礎上,側重于原文表層結構的分析理解,更要將原文中包含的美學成分等值地傳達到譯文中去,最后創造出的是一個與原作具有同等美學功能、形式與內容統一的新的藝術實體。由于原作本身受到各個層面的損失,這種藝術的再創造會使譯者面臨不可逾越的障礙,從而使得譯文有不同程度的損失。文學翻譯常見的損失主要體現在語言形式、原作風格和背景文化三個方面。
二、文學翻譯中翻譯補償的必要性
按照功能翻譯理論的觀點,翻譯是一種跨語言、跨文化的交際行為。然而由于語言和文化的差異性,不同文化群體成員之間的交往往往難以順利進行。在這種情況下,探討由于語言和文化差異而產生的交流隔閡及采取的有效補救手段,就十分必要了。
Vermeer的翻譯“目的論”,包括目的原則、連貫原則和忠實原則三個原則。目的原則認為譯者在整個翻譯過程中所參照的不應是原文及其功能,而應倚重譯文的語言表達形式和文化環境中所預期達到的目的與功能。譯文必須在目的語語境中有意義,被目的語接受者所接受和認可。連貫原則要求譯文必須符合語內連貫的標準,能讓讀者理解并在譯語文化以及使用譯文的交際環境中有意義。忠實原則則指原文和譯文之間應該存在語際連貫一致,即忠實于原文,忠實的程度和形式取決于譯文的目的和譯者對譯文的理解。
文學翻譯有得有失,這是一個客觀存在。文學翻譯上的損失勢必會給文學讀者的閱讀和理解帶來困難,導致交際目的的失敗,同時使得原文美感缺失,文化內涵遭到破壞。文學翻譯補償就是將原文中的翻譯損失補償到譯文中去,盡可能使譯文在語言結構、語義結構、語用功能、文體風格、審美效果等方面與原文接近,這樣譯文才會變得對目的語讀者有意義,并向目的語讀者傳達原文的文化信息與審美價值。不同的翻譯目的對翻譯方法有不同的要求,譯者要根據不同的翻譯目的選擇不同的翻譯手段。同樣,翻譯在對彌補不同翻譯手段造成翻譯損失的翻譯補償方法上也就有不同的要求。補償是把雙刃劍,對不同式樣的文本和不同的翻譯目的,要酌情調整文本各個層面的相對力度,以保持譯作合適的張力。
三、翻譯補償在《德伯家地苔絲》張谷若譯本中的運用
針對翻譯中的各種損失,夏廷德在其專著《翻譯補償研究》中將翻譯補償方法分為整合補償、分立補償、同類補償、異類補償、原位補償、異位補償、同步補償、差異補償八大類。下面將結合《德伯家的苔絲》張谷若先生的譯本來具體談談翻譯補償是如何得以運用的。
(1)The house was overrun with ivy, its chimney being enlarged by the boughs of the parasite to the aspect of a ruined tower. The lower rooms were entirely given over to the birds, who walked about them with a proprietary air, as though the place had been built by themselves, and not by certain dusty copyholders who now lay east and west in the churchyard.
草房上面爬滿了爬山虎,房上的煙囪都叫這種附生植物的枝葉纏得變粗了,看著好像一座廢棄了的高閣。樓下的屋子全是那些公雞母雞的領土,它們在那兒走來走去,把主人翁的架子擺得十足,好像蓋這所房子的就是它們自己,并不是現時東西橫臥①在教堂墳地里那些尸骨成灰的邸冊保產人②。
這一段的翻譯用到了翻譯補償分類中的整合補償與分立補償。整合補償指在目的語文本中,把補償的內容和原文文本原有的內容有機地融合成一個整體、不加任何有關補償的標記。其特點是不暴露補償的痕跡,這種補償方式多用于對文學翻譯中語言層面的補償。原文中的斜體部分the birds,張谷若先生用了具體化的補償策略,即把原文語境中的上坐標詞按其實際所指,在目的語中變成其下義詞,或者把籠統概念變成具體概念。這段原文中的the birds取“禽類”,或“鳥綱動物”之義,在英語里可以用來代指雞、鴨、鵝等各種家禽。但這樣的概念在漢語里一般用于正式語體,用在這里很不協調,其所指也不準確,所以譯者根據語境把這個上義詞譯成其下義詞“那些公雞母雞”。譯者沒有注明具體化的內容,漢語讀者難以察覺所補內容,補償內容與譯文其余部分自然地融合在一起。分立補償的特點與整合補償相反,原文作者和譯者的身份涇渭分明。它是把補償的內容通過某種手段加以標記,或與原文內容分別放置,以便向目的語讀者明示補償內容。分立補償一般有文本內注釋和文本外注釋兩種手段。①②處譯文運用了文本外注釋手段中的腳注,對英國安葬風俗與法律名詞進行了簡要介紹。顯然,這個注釋很有必要,考慮到中國讀者對西方文化不夠熟悉,特為之加注,以補充譯文讀者所缺信息,幫助讀者在小說主人翁所處的文化與時代背景下理解原文,從而保證語篇的連貫性。缺少它,則會使讀者對原文的理解感到困惑,以致達不到原文所要傳達的交際目的。此處屬于文化補償范圍。
(2)Reproach flashing from her very finger-ends.
氣得好像頭發稍上都冒出火來。
原位補償指在目的語文本中,保持補償內容的位置和原文文本對應成分的相對位置不變。張谷若先生對此句的翻譯正是運用了原位補償。在英語中,形容人極端生氣的時候可以比喻成像手指尖都冒火,因此原作者在原文中用到了“finger-ends”這個單詞。但這個比喻在漢語中明顯不適宜,因為在漢語中,手指尖和發火并沒有任何聯系。中國人在形容一個人極端生氣的時候一般會用成語“怒發沖冠”來形容,可見中國人一般會把生氣和頭發相聯系。張谷若先生注意到這個中外文化用詞上的差別,把“finger-ends”替換成“頭發梢”,使得譯文更加得體。這個句子只替換了一個名詞,其他部分保持不變,所以是原位補償。
(3)“Oh, that’s all!” said Tess.
“You couldn’t expect her to throw her arms round’ee an’ to kiss and call’ee all at once.”
Tess looked out of the window.
“I would rather stay here with father and you”, she said.
“But why?”
“I’d rather not tell you why, mother; indeed, I don’t quite know why.”
“哦,就是這幾句話嗎?”
“怎么?她哪能一下就把你抱上鍋,撮上炕的哪?”
苔絲往窗外望去。
“我還是跟著你和爹在家里好。”她說。
“為什么?”
“我想我不必告訴你為什么,媽。說實在的,我自己也不十分清楚。”
這是苔絲和她母親之間的一段對話。從這段話中,我們能夠明顯看出她們口音上的不同。苔絲說的是標準英語,而她母親卻說著帶有古英語中殘留的“ee”和“an”的威塞克斯方言。在譯文中,為了區別標準英語與威塞克斯方言并補償因為漢語中沒有威塞克斯方言而可能引起的損失,張谷若先生選擇了漢語中的山東方言來營造威塞克斯方言的效果,成功地再現了原人物的社會地理方言標志,同時也傳達了原文的語言風格。此處補償既是針對語言層面的,又是針對風格層面的。但張谷若先生并沒有把原文的方言詞與譯文的方言詞意義一一對位,而是從整體效果考慮,在可能找到山東方言詞語的地方使用方言,屬于異位補償范圍,但仍然能使讀者感受到書中人物在講一種不同于標準語的方言。
張谷若先生的《德伯家的苔絲》譯本還在許多地方都成功運用了各類翻譯補償,限于篇幅,本文不再累述。
結語
翻譯補償研究無論是對翻譯理論的建設,還是對翻譯實踐的指導都具有重要意義。
文學翻譯不同于其它形式的翻譯,它既是一個有形可見的文字版本,又是一個意蘊深邃而模糊的藝術整體,翻譯中必然有得有失。譯者要在文學翻譯這種高層次的語際轉化中,發揮主觀能動性,把“得”提高到最大限度,把“失”降到最低,與原文取得最大近似度并保留原文的藝術特色。由于文學損失的復雜性,在同一案例中,有可能使用一種,或兼用若干種手段,每一種手段都可能使用于多個層面的補償,每一種補償手段之下還可能包括若干低層次的補償手段。譯者應慎重選擇適合的翻譯補償手段對原文的翻譯損失進行補償。無論采取何種手段,都應在充分把握原文精神的前提下,確保重要意義的優先傳遞。既然翻譯必然導致一定程度的損失,譯者就只能做出妥協,補償在給譯者充分自由的同時,也對譯者的創造力與靈活性提出很高要求。
張谷若先生的《德伯家的苔絲》中譯本,靈活運用了各種翻譯補償手段,對翻譯中的損失進行了補償,既忠實地傳達了原文,又保留了原文的審美內涵,是成功運用翻譯補償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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