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ＡＢＢ”式形容詞中的重疊詞綴

摘要: 本文通過對《現代漢語詞典》中201個“ABB”式形容詞結構特點的分析，提出了用于構詞、意義虛化、位置固定三個判定標準，確定了41個重疊詞綴，同時對現代漢語重疊詞綴自身的開放性等特點進行了探討。

關鍵詞: “ABB”式形容詞重疊詞綴標準

漢語屬于孤立語，詞的構造以復合為主，也就是有意義的詞根和詞根的組合，派生詞比較少，缺乏嚴格意義的詞形變化，詞綴不發達。漢語詞綴有別于印歐語那樣的詞綴。由于漢語的自身特點，使得漢語詞綴在實際判定上存在很多困難。重疊詞綴是詞綴中的比較特殊的一種，由于它的特殊使得它與詞的區分更加困難。筆者試圖通過分析“ABB”式形容詞中疊音的內部結構來確立判斷重疊詞綴的標準。

筆者查閱了《現代漢語詞典》，發現里面共有“ABB”式的形容詞201個。從表面上看，這些詞的構成方式都是一樣的，即都是“ABB”式。但是稍加分析就會發現，它們的內部結構有著明顯區別。

從理論上來說，“ABB”式疊詞的直接成分應該是:A+BB或AB+B。但是，根據李宇明(2001)的說法，有些表層為“ABB”式的疊詞，其深層結構可以分析為BA+B，如“亮晶晶”，因為“亮晶”不成詞，而“晶亮”是詞。這樣就可把“ABB”式形容詞分為以下幾類:

(一)A+BB:矮墩墩白皚皚碧油油病懨懨顫巍巍沉甸甸赤條條臭乎乎翠生生 紅彤彤紅通通紅艷艷厚墩墩虎彪彪虎生生黃澄澄灰沉沉灰溜溜灰蒙蒙空落落辣絲絲辣酥酥藍晶晶藍盈盈藍瑩瑩懶洋洋樂陶陶樂滋滋等(共157個)

(二)AB+B:潮呼呼赤裸裸喘吁吁喘噓噓孤零零骨碌碌光溜溜光禿禿黑沉沉黃燦燦火辣辣緊巴巴緊繃繃靜悄悄空蕩蕩空洞洞辣乎乎樂呵呵等(共34個)

(三)BA+B:黑魆魆黑黢黢黑黝黝亮晶晶清冷冷軟綿綿香噴噴(共7個)

以上是我們對ABB式形容詞在結構上進行的分類，以此為基礎，下面我們將從不同的角度重點分析哪些屬于重疊詞綴，哪些不是。

一、是否屬于構詞重疊

在AB+B中首先由A+B構成復合詞AB，形成基詞。然后在使用基詞的過程中通過疊音形成AB+B結構，表示疊音B附著于基詞AB。由相同詞根構成的AB和ABB在語義上一般沒多大的區別。如“滴溜”與“滴溜溜”，“干巴”與“干巴巴”等。BA+B的與之相似，只不過底層結構以BA為基詞，如“黑漆漆”的基詞是“漆黑”而不是“黑漆”，因為前者是詞，后者不是。我們把這兩種形式稱為構形重疊。構形類ABB疊詞的基詞有兩種形式:AB/BA，詞尾的疊音只產生語法意義，不產生詞匯意義。

而第一種形式A+BB式則不同，“眼巴、灰溜、紅通、烏油”等孤立存在時并不是詞，只有單音詞A與疊音成分BB組合在一起，才構成了一個新詞，屬于構詞法中的“附加(派生)”式。因此A+BB式中的疊音成分有可能成為詞綴，而AB+B和BA+B中的疊音成分則不可能成為詞綴。從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構詞重疊和構形重疊存在著本質的區別，“構詞重疊產生新詞，構形重疊則不產生新詞，只是在原有詞匯意義的基礎上增添新的語法意義、語法功能。”(楊錫彭2003)另外，構詞重疊必無和重疊式相對應的成詞形式即原形，構形重疊則有與重疊式相對應的成詞形式—原形。

通過以上的分析，我們知道A+BB式中的疊音成分屬于構詞重疊，那它們是否都可以稱為詞綴呢?答案是否定的。

二、意義上是否虛化

我們來看下面兩組詞:

A.臭乎乎好端端懶洋洋喜沖沖樂滋滋紅撲撲活生生灰溜溜

B.白晃晃黑蒙蒙淚漣漣香馥馥輕飄飄霧茫茫木呆呆雄赳赳

這兩組詞從結構上看是相似的，都屬于A+BB式，但A組詞中的“乎乎、端端、洋洋、沖沖、滋滋、撲撲、生生、溜溜”我們都難以說清其具有什么樣的實在意義，它們只是語言中習用的虛化成分而已。而B組詞則不同，“晃晃、蒙蒙、漣漣、馥馥、飄飄、茫茫、呆呆、赳赳”都具有實在的詞匯意義，比如“晃”是“(光芒)閃耀”的意思，“綿”是“薄弱，柔軟”的意思。而“赳赳、蒙蒙、漣漣、茫茫”等本身就可以是一個詞，我們可以說“蒙蒙的細雨”、“茫茫的大海”、“淚水漣漣”等等。因此A組中的疊音成分是詞綴，B組中的疊音成分則是詞根語素的重疊，是一種補充式的復合詞。

意義是否虛化是判定疊音詞綴的必要條件，疊音詞綴必須是意義虛化的語素。所謂意義虛化是指某個詞根在長期的應用中，由于使用習慣和使用條件相互作用的結果，使它的詞匯意義變得空靈了，弱化了，從而成為一種只表示某種類型的語法意義的附加語素。

但是在實際的語言運用中，意義的虛實是一個連續統，中間并沒有明顯的界限，這就給判定意義是否虛化帶來了困難。對此朱德熙先生曾指出，詞綴“跟詞根成分只有位置上的關系，沒有意義上的關系”(朱德熙1982)。這應該是判定意義虛化一個較為嚴格的標準。按照這個標準，我們認為在157個A+BB式的形容詞中，共有68個疊音成分是屬于意義虛化，如:矮墩墩白花花顫巍巍沉甸甸赤條條臭乎乎翠生生頂刮刮頂呱呱等

三、位置是否固定

詞綴是定位語素，構詞時位置是固定的，如“矮墩墩”、“白花花”、“顫巍巍”等作為詞綴只能放在詞根的后面，決不可能以同樣的意義既放在詞根前，又放在詞根后。那些構詞位置尚未固定的，不能稱其為詞綴，在上面68個ABB格式中只有一個位置是不固定的，那就是“硬梆梆”中的“梆梆”，其詞義比較虛化，也不是構形語素，但它們以同樣的意義又可放在詞根前，構成“梆梆硬”，因此它不是詞綴，只能說正向著詞綴的方向發展。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得出的結論是，在《現代漢語詞典》里的201個“ABB”式的形容詞中，有以下67個為加疊音詞綴的形容詞(其中一共有疊音詞綴41個):

墩墩:矮墩墩、厚墩墩、胖墩墩花花:白花花巍巍:顫巍巍甸甸:沉甸甸條條:赤條條乎乎:臭乎乎、黑乎乎、毛乎乎、傻乎乎、油乎乎、胖乎乎、熱乎乎生生:翠生生、虎生生、活生生、綠生生刮刮:頂刮刮呱呱:頂呱呱耷耷:肥耷耷端端:好端端洞洞:黑洞洞糊糊: 黑糊糊壓壓: 黑壓壓鴉鴉:黑鴉鴉撲撲:紅撲撲通通:紅通通溜溜:灰溜溜、尖溜溜、酸溜溜、烏溜溜、稀溜溜巴巴:急巴巴、眼巴巴、皺巴巴惺惺:假惺惺滴滴:嬌滴滴落落:空落落絲絲:辣絲絲、冷絲絲、涼絲絲瑩瑩:藍瑩瑩、綠瑩瑩洋洋:懶洋洋滋滋:樂滋滋、喜滋滋騰騰:亂騰騰、慢騰騰、熱騰騰登登:滿登登吞吞:慢吞吞呼呼:暖呼呼、氣呼呼、熱呼呼簌簌:撲簌簌充充:氣充充呵呵:傻呵呵縐縐:文縐縐沖沖:喜沖沖津津:咸津津當當:響當當沖沖:興沖沖答答:羞答答撅撅:硬撅撅、直撅撅瞪瞪:直瞪瞪

四、疊音詞綴自身的特點

疊音詞綴作為詞綴的一類，除具備一般詞綴所具有的意義虛化、位置固定等特點外，又具有自身的特點。首先，疊音詞綴具有開放性。在語言運用的過程中，疊音詞綴幾乎可以隨時產生，這種詞綴的數量很多，幾乎是無限定的，如(灰)溜溜、(黑)乎乎、(紅)通通、(熱)騰騰、(嬌)滴滴、(藍)英英、(甜)絲絲、(黃)澄澄、(脆)生生、(臟)兮兮等。其次，疊音詞綴一般附著在單音形容詞素之后，構成一個形容詞，增強表意的生動性。但也有例外，比如“可憐兮兮、可憐巴巴”等就是附著在雙音語素之后，但附著在單音語素之后的占絕大多數。第三，有些疊音詞綴的能產性不是很強，有的只能附著在一兩個詞根之后，比如“滴滴”一般只附著在“嬌”之后。疊音詞綴是詞綴中較為特殊的一類，對于其的判別應該遵循“從嚴不從寬”的原則，從多個側面進行仔細研究和考察，不被表面形式和感性認識所迷惑，而是從疊音詞綴的特點出發，根據實際情況進行甄別，綜合運用各項判定標準，得出較為科學的結論。

參考文獻:

[1]葛本儀.現代漢語詞匯學.山東人民出版社，2001，(1).

[2]朱德熙.語法講義.商務印書館，1982，(1).

[3]曹煒.現代漢語詞匯研究.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1).

[4]楊錫彭.漢語語素論.南京大學出版社，2003，(1).

[5]張靜.漢語語法分析問題.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7，(1).

工具書:

《現代漢語詞典》，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黃編輯室編，2002年增補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