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美人

美國的政治漫畫

2月18日，《紐約郵報》刊登了一幅警察用槍擊斃一只黑猩猩的漫畫，被一些人認為是暗諷總統奧巴馬。漫畫為西恩#8226;德洛納斯所作。漫畫中，兩名警察站在一只中彈倒地的黑猩猩前面，其中一人舉著一支冒著煙的槍，另一人則說：“看來他們不得不另找個人來制定下一份經濟刺激方案了。”這幅漫畫借用了2月16日發生在康涅狄格州斯坦福的黑猩猩事件。事件中，一只寵物黑猩猩因襲擊主人的朋友而被警察擊斃。而就在2月17日，奧巴馬簽署了經濟刺激方案。

德洛納斯的漫畫引發了公眾對《紐約郵報》的強烈抗議和譴責，很多人打來電話表示憤怒。抗議者們聚集在該報曼哈頓辦事處，要求報紙道歉，并高喊“郵報關門”。

批評人士認為這幅漫畫帶有明顯種族歧視意味，更有一些人認為這幅畫是在暗示奧巴馬應該被暗殺，呼吁抵制《紐約郵報》以及在該報上做廣告的公司。

《紐約郵報》的這幅漫畫與美國普通的總統漫畫不同。普通的漫畫可能會對總統的面部或其他身體特征進行夸張，但不會逾越公共道德習俗的界限。漫畫不能對總統或其他個人作“非人化”處理，不能把人畫成蛇、猴子、蒼蠅或牛鬼蛇神的模樣。漫畫也不能進行人身攻擊，把一個人的話說成是“放屁”或“放毒”。逾越了這道界線，漫畫就成了“誣蔑”和“誹謗”，觸犯有關的法律。

美國有保護個人名譽的傳統，不允許對他人進行誣蔑或者誹謗。誣蔑和誹謗是有區別的。誣蔑(libel)是文字（或圖像）的，誹謗(slander)是言語的。要起訴誣蔑性傷害，起訴方無須提出傷害的具體證據。但要起訴誹謗性的傷害，除了以下4種情況，起訴方必須提出傷害的具體證據。這4種情況是:1.隨便說某人犯了罪。2.造成某人生意或工作的損失或損害。3.隨便說某人患有不堪或會傳染的疾病。4.隨便說某婦女不貞或者某男子不育。

隨著廣播和電視成為重要的傳媒手段，誣蔑和誹謗的界線已變得相當模糊。影像可以算作誣蔑，但廣播就比較難界定。一方面，廣播傳遞“壞名聲”的范圍和速度決不比報紙和雜志遜色。但另一方面，廣播卻又像說話一樣，并不會留下長久的文字痕跡。

美國的總統和軍政要員成為漫畫對象是司空見慣的事。只要漫畫沒有逾越法律和道德習俗的界線，就不能指責其為誣蔑、誹謗。誰也不能憑借手中的權力對漫畫作者或刊登者施以報復。因為漫畫與諷刺、幽默一樣，是一種夸張的表現方式。夸張的方式不構成處罰的理由。但如果漫畫違背了真實原則，則夸張也不能作為逃避責任的理由。

1970年，加州法院審理了一樁名為“約蒂狀告錢德勒”的漫畫誣蔑訴訟案。約蒂是一位市長，狀告漫畫作者錢德勒把他畫成“精神有毛病”的樣子。法院的判決是：這幅漫畫“是一種夸張手法，它只是強烈地表示了這樣一種看法，那就是約蒂市長一心想升官的做法十分愚蠢荒謬”，錢德勒無罪。

在眾多布什漫畫中，布什被畫成有一個細長的腦袋、兩只碩大的招風耳，用一位評論者的話說，整個一副“傻瓜”(simpleton)的樣子。這模樣，絕對不比約蒂市長的“精神有毛病”好，但從沒有聽說布什因此狀告過哪個漫畫家。

藝術史教授勞塞（Amelia Rauser）說，漫畫是一種歷史悠久的“政治話語”。這種話語與小說、詩歌一類話語不同，只能存在于寬容、民主的社會環境中。好的政治漫畫就像“X光機”，顯現的是“變形”后的人體。同樣，漫畫家“必須將人臉變形，才能凸現出其性格”。經過漫畫處理，“人會顯得更真，更像他本人”。

已故漫畫家赫布洛克（Herblock）曾3次獲普利策獎。在他筆下尼克松總統有個高翹的大鼻子，就像說謊的木偶匹諾曹。自由派漫畫家筆下的布什總統有一副低能兒面相。希拉里#8226;克林頓常被畫得剛陽不遜男子，而賴斯國務卿總是一副對布什唯命是從的模樣。黑人總統奧巴馬似乎是讓漫畫家碰到了一個難題。一般的漫畫中，黑人總是有一雙厚嘴唇。這個特征加到奧巴馬身上，就會有種族主義之嫌。為《華盛頓郵報》寫博客的卡夫南分析了現有的奧巴馬的漫畫，得出了“大家都特別在意奧巴馬嘴唇”的結論，而漫畫中奧巴馬的那雙大耳朵卻很少引起公眾的注意。

《紐約郵報》的漫畫事件再次向公眾提出了奧巴馬漫畫中的種族主義問題。這個問題是由黑人政治家在美國政壇崛起帶來的。還在奧巴馬競選總統期間，《紐約客》雜志就有過一幅引起了爭議的漫畫，畫中的奧巴馬穿著穆斯林服裝。阿拉巴馬州《伯明罕新聞》的漫畫家斯坦蒂斯（Scott Stantis）說，他收到過讀者的抱怨，說他把奧巴馬畫得太“猴相”。斯坦蒂斯說，他很理解這些讀者的反應，但他筆下的政治人物都很“猴相”，他畫的前州長詹姆士（Fob James）要比奧巴馬更“猴相”，但因為詹姆士是白人，從沒有人抱怨過。

美國的漫畫多以政治人物為對象，為什么畫家不怕冒犯這些最“惹不起”的人物呢?這是因為美國憲法明確保障公民的言論自由權，而且禁止國會通過任何法律取消或限制公民的言論自由。這是漫畫作者最基本、最重要的制度保證。奧巴馬總統的漫畫雖有爭議，但肯定不會就此改變美國人用漫畫議論、批評總統和其他政治人物的悠久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