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癥只是一種慢性病——共識篇（續）

誘導分化與凋亡：通向華山一新路

在這一過程中，有一個背景性因素不可不提。以往，人們發現癌細胞區別于正常細胞的一個主要特征在于分化障礙，故惡性腫瘤被看作是細胞分化異常的疾病。于是，人們想當然地認為：一旦成為癌細胞，永遠就是癌細胞。即惡性細胞是不能逆轉的。

然而，60年代，比瑞斯（Pierce）在鼠畸胎瘤實驗中的偶爾發現，才打破了這一觀念。他觀察到了一些惡性細胞的后代可以自發地分化成為正?；蛄夹约毎?。起自70年代的后續的大量實驗結果表明：癌細胞在一定條件下或誘導分化劑的作用下，可以向正常細胞逆轉。如70年代，伊爾門西（K.Illmensee）發現將畸胎癌細胞移植至正常同系動物的胚泡內，結果后代小鼠沒長腫瘤；80年代韋布將白血病細胞向同系動物的早期胚胎移植，發現這些癌細胞參與了正常的血液系統之發育，盡管該動物發育成熟后血液細胞仍可發現血癌細胞的基因標記。90年代科爾曼將肝癌細胞向同系成年動物肝組織移植，發現癌細胞可參與正常肝臟的細胞更新。同樣，通過改造細胞外基質微環境，乳腺癌細胞可以發生惡性表型的逆轉——也就是說轉化成接近正常細胞了。

總之，上個世紀后葉，人們突然發現：在一定條件作用下，壞的癌細胞可以向正常細胞逆轉，變成好的正常細胞。就像壞孩子在一定方法的“調教”下可以“改邪歸正”一樣！細胞的這種“改邪歸正”，專業a上稱作“分化”。而細胞的分化類似于人的發育成熟；癌細胞原本即分化障礙、分化不良；故促使分化，就是幫助其發育成成熟的正常細胞；一定的條件作用，專業上又稱作“誘導?！币虼?，誘導癌細胞分化簡稱“誘導分化”，就成了迷惘中人們發現的“通向華山天險的新路。”因為過去的做法只知把癌細胞殺死，在這殺死過程中，沒法區分好和壞、正常細胞與癌細胞。而正常細胞原本即分化良好的成熟細胞，即使再加以誘導分化，就象對好孩子再加以開導調教一樣，并無大礙，卻可幫助癌細胞逆轉。

其后，人們進一步努力。誘導其分化的同時，還要誘導其正常死亡。這在專業上稱作“凋亡”。我們知道，癌細胞分化異常，常處于生物學的“幼年”階段，故常常會瘋長而不易死亡。這也是癌細胞惡性特征的一大體現。讓它回歸正常細胞，進入正常死亡程序——該死就死，遠比那些濫殺無辜的手術、化放療等舊治療模式要好！多么理想的抗癌新思路、新對策!盡管在具體方法、措施上人們還欠缺很多很多，但它畢竟開辟了一條嶄新的途徑。

從90年代中后期起，誘導癌細胞分化與凋亡就越來越成為人們熱衷追捧的新領域了。

遠方的呼應

2006年６月，美國亞特蘭大舉行的ASCO（美國臨床腫瘤學會年會）上，傳出了一些令人振奮的好消息。ASCO堪稱全球頂級的腫瘤學術會議。它所傳出的信息，代表著腫瘤領域最前沿、最權威的聲音。其中有兩則消息讓人振奮：

1.大會主席Horming博士在開幕式上宣布：“美國癌癥死亡總人數在2005年首次出現下降趨勢?！弊悦绹?931年開始進行癌癥數據統計以來，美國癌癥患者的幸存人數已從1971年的300萬增加到了2001年的1000多萬。

這一消息至少表達了以下三層意思：

1.1癌癥是可控可愈的，“癌癥≠死亡”，那個所謂“癌癥＝死亡”是個偽命題，是站不住腳的，是套在人頭上的精神枷鎖。這幾個數字代表著一種方向，一種動力。

1.2這是新醫學理念在與舊觀念不懈斗爭的結果。試想，如果所有從事腫瘤研究和臨床工作的醫務人員，俯首貼耳受那種舊理念的主宰，不敢越雷池一步，將是一種什么樣的局面？那將是以無數無辜生命作為代價的付出。

1.3這一組數字還讓我們感受到一種批判的力量，創造的力量。從這一點上說，它已經遠遠超出數字本身的力量了，一大批有志于腫瘤研究的專家學者、醫務工作者，會勇敢地承擔起自己的責任的。

其實，2006年起，世界衛生組織（WHO）等國際權威機構也紛紛改弦易轍，把原來作為“不治之癥”的“癌癥”重新定義為可以治療、控制、甚至治愈的“慢性病”。中國醫學科學院資深的腫瘤內科權威孫燕院士曾明確指出，“其實對于普通人而言，未來會有越來越多的癌癥也許就像糖尿病一樣，僅僅是一種再普通不過的慢性病而已。只要加強預防，及早發現，及早治療，再加上越‘瞄’越準的新藥，癌癥并沒有那么可怕。”

2.該屆大會上，人們充分強調提高腫瘤患者生存質量的重要性及其突出意義。

以前，受制于舊的腫瘤治療觀，人們只能以切除、毒殺（化療）、放療等來試圖消滅（其實大多數情況下是無法徹底消滅的）癌細胞、癌組織，因此，體現出典型的“以暴制暴”、“以毒攻毒”的“戰爭模式。”經過長期的反思與結合循證醫學的檢討，人們終于認識到：傳統的手術及化、放療只能是“減滅”癌細胞，而不能根除癌細胞；而那些殘存在體內的癌細胞，一有機會，就會興風作浪，卷土重來，以數倍、數十倍的“瘋長”進行“反撲”，繼續為非作歹，殘害人的機體，慘痛代價只換來有限的“減滅”效果。鑒于此，近十多年來，人們開始改變觀念和思路，包括“從傳統的放療、化療等方法來‘減滅’腫瘤細胞，到如今用分子靶向藥物來‘穩定’腫瘤細胞，這一腫瘤治療策略的改變，體現了越來越多的專家不只關注藥物的療效，而且更關注對患者生存質量的影響”（見于2006.6.26《新民晚報》）。因此，順應這種大趨勢，這次大會上，QOL(Quality of life/生存質量)成了出現頻率最高的一個詞匯。換句話說，人們不再拘泥于“消滅”癌細胞，不再出拳于“根治”癌癥，而是主張換一種思路，以較為溫和、無毒（零毒）、少創傷的方式方法減緩腫瘤細胞的增長速度，或縮小其體積。與此同時，更努力地提高腫瘤患者的生存質量，延長其生存時間。而這正是筆者和整個團隊多年來孜孜不倦追求、倡導，且取得一定成就的理念與實踐。我們主張“零毒抑瘤”、“誘導癌細胞分化與誘導凋亡”，強調的是“讓有生存質量的生存時間盡可能地延長。”面對老年患者，主張“樂齡癌”、“與癌和平共存”、“帶癌瘤較健康地生存?！?/p>

美國ASCO會議傳出的好消息，是美國80萬腫瘤學專業人士多年努力、結合了實證研究的結論；而我們的探索和結論（已充分體現在由筆者主編的、2005年出版的國家級教材《現代中醫腫瘤學》之中），則是我們在優秀中醫精華的啟迪下，課題組成員共同努力20多年，經過充分臨床實踐檢驗的結果。實踐表明：我們的研究成果，與西方的許多研究結論可以相互呼應、互相對話。幾年前，我接待過美國腫瘤專家，雙方就腫瘤治療領域中的一系列問題進行了融洽而有益的溝通和交流，腫瘤領域的中醫藥在新時期的發展，讓外國同行們刮目相看。

注：美國臨床腫瘤學會ASCO(American Society of Clinical Oncology)一年一度的ASCO 年會匯聚了全球臨床腫瘤學研究的精英，被公認為全球最重要的腫瘤學術會議。

（未完待續）

〖編輯：遲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