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成為悲情故事的女主角,從來沒有。一切來得是那么地突然,那么地猝不及防,容不得我有喘息的機會,一絲也沒有。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攤開在我眼前,唐突的一切。
一個月前,我和小白在教室里討論數學函數題,該死的函數題。我將手揮舞得厲害,試圖證明我的結論正確。正當我手舞足蹈時,年級組長出現了,于是,這個世界從那個時候開始不太平,開始翻江倒海。
年級組長是這樣對我的爸爸說的,你的女兒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和一個男的還在教室里。劃手劃腳地聊天。他們很開心的。作為一個家長,你是不是應該做些什么呢?
我聽到,年級組長將“呢”字拖得很長。
接下來會做些什么?我猜測。要么縱容,讓我們訂婚?要么打擊,讓我們永世不見?搞笑的年級組長。我嗤笑著。抬頭,瞥見爸爸的“牛眼”,那里面裝滿了驚詫、懷疑,轉而便是不滿與憤怒。他看著我,層層遞近的喘息聲,像只正在耕作的老牛,而現在,這頭牛是憤怒的。
事實上,那天我只是在和小白討論道數學題目而已,該死的函數題目而已,僅此而已。誰知道原來在別人的眼里該死的是我們啊。
小白是我的一個同學,是個男的。要說他與別人有什么不同的話,想想還是有的。小白是我的朋友,好朋友。可是,用好朋友這個詞來形容,我怎么都覺得有些蒼白。小學,初中,高中。多年的情誼,怎一個“好”字可以道盡。
學校里的生活滋生了幾書包幾書包的流言,對我和小白的蜚語。站在16歲的尾巴上,我的心也曾劇烈地動蕩過。我問過他,我們的事情。他說我想太多了。那么我還可以想什么呢?拿過他遞的吸管,喝我的奶茶,聞周圍飄來的隱約的運動后的汗液味。
他是我的好朋友!我驕傲地說。
可是,現在,年級組長歪曲了事實,他的眼睛欺騙了他,他的多疑的心也欺騙了他,更關鍵的是他的嘴欺騙了我的爸爸,多么可怕呀!
我的爸爸,當天回家就甩給我臉色看,就像四年級我數學考差后不理我一樣。沉默比爆發更有殺傷力,我一直都這么覺得。我的爸爸看來是想讓我兀自反省,然后再幡然醒悟。可是,他不知道,我是無辜的。
我還是沒法忘記那個夏日的午后,小白教我的第一道數學題。他讓我成為班里第一個做出這道題的人。老師在問誰做出這道題的時候,他是沉默的,我是舉著小手的。他的認真,他的沉默在我眼里都是至真至純的少年模樣。那年,我們在讀小學。
飯后,壓抑的氣氛終于沒了,我的爸爸向我發問。“我是無辜的,他是我的好朋友。”我說。他的臉漲得通紅,臉上的痘痘顆顆飽滿無比,我看著他的痘痘一上一下,聽著他的語調漸漸加快,分貝愈加高,他扎人的胡子快要碰到我的額頭了。原來沉默是為了積蓄力量的。那一刻,我決定反抗,義無反顧地反抗。
“我是無辜的,他是我的好朋友。”我說。天知道爸爸知不知道無辜的意思。我的冷靜讓他惱羞成怒了,我看出來了。他瞪著我,許久。我看他轉身離開,走進了書房。
他出來的時候,手里拿著我的獎杯,是透明的,很漂亮。獎杯是初中的時候獲得的,是數奧的獎杯。對于一個女生,你要知道這是多么難得。這里面有我的汗水淚水,有爸爸給我補課的血汗錢,還有小白同學的心血。他是不知道的吧,那年,幸虧小白在身邊支持我,告訴我要堅持堅持,不然那段討厭數學的時間,我是怎么都平復不了的。所以,直到現在,我固執地認為這個獎杯也有小白的一份。這些他該是不知道的吧。
現在,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看著他舉起獎杯,我的心掠過一陣不安。然后,慢慢放下。轉而,舉起,用力。我聽到什么東西碎了的聲音,很清脆,很痛。我看地上的獎杯開出了銀白色的花,支離破碎。那個我引以為豪的獎杯,那個我向往的未來。在這場戰役中,犧牲了。
我對這世界的恨,極致的恨;我對這世界的愛,極致的愛。要怎么表達?
我抬起頭,看著眼前的爸爸,有點陌生。他臉上的肌肉抽搐著,他的眼里也有幾絲后悔,他看著地上的“尸體”。他說:“你要是再這樣固執下去的話,你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你知道嗎你?”
我知道,我知道。這叫防微杜漸,這叫防患于未然。可是,我是無辜的,你應該知道我是無辜的。所以,對于我來講,沒這個必要。
“你還小,你知道嗎?”他的聲音幾近哀求,有些顫抖。我看著爸一直看地上的碎片。良久,嘆氣。
我看著他臉上的肌肉正常歸位。他開始語重心長地教育我,就像天底下所有的父母教育子女不要早戀。我發誓,肯定所有的父母說的都是千篇一律的,我的爸爸,我的媽媽已經同我講過很多很多遍了。我不說話,我的心卻飛了起來。
我想起我和小白的現在。我們一起吃飯,一起歌唱。在操場上一圈一圈的走,灑下一圈一圈的落寞,不安,不快樂。我們學會了安慰,學會了在時光的道路上互相扶持。這一切在別人的眼里是多么多么地不可思議,是多么多么地不正常。我知道,她們只是嫉妒。你知道,這是段美麗的旅程,不能單獨走過。希望你明白。
我們的存在,是要證明純潔的友誼是存在的!當我在操場上放聲狂喊的時候,小白從背后重重地敲了我一下,然后笑得很大聲,很大聲。讓我想起了笑傲江湖。
記憶的黑白默片一直在我眼前播放,這是段美到極致的青春。你是知道的。我的嘴角兀自上揚,好看的弧線。
回過神的時候,發現爸爸怒目圓瞪著。“轉校!轉校,馬上轉校!”爸爸怒吼著,極像一頭憤怒的獅子。我看著爸爸生氣到扭曲的臉,淚水劃下,掉落在弧線上……
于是,我成為了女主角,悲情故事的女主角。我坐在X中的教室里,手里握著小白的信,不想多說什么來證明自己的無辜。看著窗外的柳絮飄啊飄,像我們的青春,注定逃不過這一劫。
但我知道。親愛的,那不是愛情。小白,白白的小白只是陪我一起走過青蔥歲月的男生,喜歡穿棉布襯衫的男生而已。
小白寫道,青春散場,我還在等待,我們的情誼像我一樣白。
“笨蛋,是純潔。我們的情誼像上帝想的那樣純潔。”我呢喃著,握著的信卻濕了。
注:此文獲第九屆“新世紀”杯全國中學生作文大賽二等獎
(指導教師:周越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