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義視角的審美和反思

付麗麗

【關鍵詞】女性主義 《自梳》 批評和反思

“一梳福 二梳壽 三梳靜心 四梳平安 五梳自在 六梳金蘭姊妹相愛 七梳大吉大利 八梳無難無災”——在上個世紀的三、四十年代的廣東省順德市，若女孩子不想出嫁,就把頭發梳起，自食其力，在有錢人家幫傭或到工廠工作，或者是未婚的女子自行把發式梳成已婚女子式樣，以表明不愿與男子結婚的意愿及避免騷擾。影片《自梳》就是取材于此，并且巧妙結合八梳中的第六梳，展示了一段在男人世界里受傷后相互憐惜、相互疼愛照顧的女人之間的愛情故事。敏感的題材并不影響該片中女性善良和堅韌的美麗釋放，不削減主人公感情的純真和靈魂的美好，這在后現代女性主義盛行的當今，是難能可貴的。

這部女性主義的影片，揭示了過去男性世界的丑惡和背信棄義，表達了社會最弱勢群體婦女的呼聲，烘托出女性自強不息、爭取獨立自由的積極思想。片中的玉環是一個精明強悍風情萬種的賣身女人，她從小就服侍男人，見過無數丑惡的男人嘴臉，她的身體從來就不屬于自己，后來認識一家紡織廠的老板，做了他的八姨太，她以為一切可以重新開始。結果，在她陪丈夫談生意時，她丈夫為了做成交易，就狠心的把她獻給生意伙伴換取成功。她絕望無助，任人凌辱，從此對男人徹底失去信心。易歡是紡織廠的女工，因家里欠債，父親把她嫁給債主抵債，她寧死不從，被逼無奈，只有梳起頭發變成自梳女。巧合中，兩個女主人公相遇。玉環替易歡還債，易歡替玉環挨巴掌，在玉環被人凌辱的屋外徹夜淋著大雨焦急等待，在相互的支持和幫助中，結下深厚的姐妹情誼。之后，易歡發現心上人因破產而被一個自梳姐妹買了做新郎，她內心無比痛苦。易歡意外懷孕了，當她的私奔要求被懦弱無能的心上人否決時，她終于明白男人根本靠不住，打算結束自己生命，結果被玉環用盡所有家當救活，玉環對易歡的沖動行為很是憤怒，“要死也要為愛你的人去死，自殺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患難中兩人又重歸于好，開了一家小店過著簡單快樂的日子。但是抗日戰爭的到來打破了平靜，玉環的前夫來找她，給她去美國的船票，要帶她離開。易歡知道后并無埋怨，她來到玉環的床上，完成最真誠最溫柔的纏綿，兩個人的肉與靈在這一刻結合至完美。于是兩人相約一起上船，“要走就要一塊走，要留一塊留”，結果玉環順利上了船，而易歡沒能混上去，此時玉環縱身跳進了海里，奮力游上岸回到了易歡的身邊，兩人緊緊相擁。可惜，兩姐妹最后還是因戰火而分散，直到50年后再重逢。

片中閃回的節奏性的交錯運用，以歡姑的角度帶領觀眾一起回溯到年輕時的玉環和易歡的愛情故事中，每段當下的情節都緊緊和過去相扣，讓人緊張和期待故事的下一步是怎樣的發展。最震撼心靈的對接就是年輕的易歡在自梳后，因為和旺成發生關系懷孕，而旺成卻不愿意負責，讓本想和愛人一起私奔的易歡絕望到底，坐在浴缸里用利器自殺，那種哭聲凄厲揪心，血液蔓延的瞬間轉換到現在香港女建筑設計師（玉環朋友的女兒）因為被相戀4年的男友拋棄，心灰意冷地在衛生間割腕，血流四壁。不同的時空卻都因為心愛男人的背叛而選擇結束生命，都被不同時期的玉環拯救，而她對自殺者說的勸誡的話都意外地相似，極大地烘托出雙重的女性壓迫并不因為時代不同而有所改變。在處理傷口上，都出現了驚人的極端和一致。電影一直以設置懸念的安排和封閉式的結尾布局，老年的玉環在當年和易歡因為戰爭而失散后，自己也變成自梳女，終生不嫁，然后用近一生的時間在尋找這個和她同甘共苦的女人。本片從頭到尾都在尋找，就如同尋找生命的真諦和意義，然而由于各種原因，本來馬上可以見面的兩個老人一直錯過。玉環的心情從期待到失落，反反復復，直到最終兩人五十年后的重逢，才為這堅韌滄桑的感情劃上圓滿句號。片中的兩種色調分別代表著過去和現在，黃色代表懷舊年代的溫暖感情和歷盡艱辛的故事，灰色代表物質年代的冷漠感情和讓人情緒不定的尋覓。悠揚婉轉的音樂一直配合畫面內容，把人物的感情積極地調動起來。在玉環跳交際舞時，輕快的交響樂緩緩響起，大氣而華麗，襯托出玉環優雅的舞姿。在很多纏綿調情的片段里都洋溢著溫暖舒緩的鋼琴曲，心醉而癡迷，愛情在音符中流光溢彩，慢慢升華。而在蘇杭的選景，其水中城市的獨特優勢，更是為電影增添一抹古色古香的韻味和女人如水一般的柔情和美麗。特殊的自梳女背景，滿足人們對那些不婚的單身女性生活的好奇心，而片中易歡作為自梳女先是懷孕后是和女人相愛，既是對傳統封建的否定，也是對自梳禮節的顛覆，更有不同的意義和反思。

在女人的視角下，男人只會帶來無盡的傷害，他們殘忍，懦弱，荒淫，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女人只是滿足他們各種欲望的工具。在玉環和易歡把難題放在那些男人面前時，得到的不是被保護被理解的回應，他們更害怕面對殘酷的現實，他們根本無能力去解決，只能任由可憐的女人去獨自承擔辛苦和責難。女人自古以來都比男人要低級卑微，她們是男人的附屬品，沒有自尊和自由，甚至不需要思想。然而在這部影片中，女人可以尋找安慰和幫助，可以在同性中找到唯一，找到天長地久，找到保護和犧牲，找到所有美好的意義。在她們的感情里。可以省掉男人兩個字，沒有他們，女人可以靠自己活得更好，她們有自己的獨立和完整的人格，有幸福的生存方式，有沒被傷害摧殘的軀體，有溫暖的靈魂和純凈快樂的思想。不管是男是女，都有愛的權利，只要是真愛，就是最真誠最完美的方式，沒有任何人可以干涉。也許她們看上去和大多數所謂的正常人不一樣，但是她們卻擁有世上最善良認真的心靈。女性之間相愛現象自古以來就有，但是一直被男同性戀壓抑著，處于落后隱藏的地位，沒有男同性戀風靡盛行，她們一直也認為：只有同男性分開，女性才能真正獲得自由！一直以來，她們都在為自己的正當權益而奔走，抵抗這個社會對這些所謂邊緣化的人群的歧視和非議甚至是迫害。而《自梳》里玉環和易歡在受盡男人的傷害中，團結一致抵抗外界的所有壓力，這就是一種對男權世界霸權的反抗和顛覆，而在那個時代她們還沒學會用更理智的方法去抗爭，多年的分別更讓她們失去那樣的機會，可是愛情在歷經這么多年的風雨后一直沒有變質，玉環變成自梳女并且堅持尋找愛人就證明一切，一個敢愛敢恨的風塵女子，為真愛奔走和犧牲的無畏和堅持。

在現代社會里，人們價值觀開始逐漸多元化，能接受一些異樣的東西，包括同性戀。而即使這樣，人們更多的都是把支持和關注的目光投注在男性同性戀的身上，比如在電影上，獲獎的《斷背山》《春光乍泄》《霸王別姬》等，這些都是男權社會的特質在作祟，也是短時間內都無法改變的事實。女性之間相愛的電影雖然發展的沒那么繁榮，但是它們所具有的特別的美感是男同性戀無法比擬的。女同性戀電影中女人和女人之間的情感是淡淡的，幽雅的，芬芳的，美得不動毫發，女人的酮體很有線條美，她們的纏綿不激烈，卻很有可塑的感官震撼刺激，讓人陶醉和感動。女人在里面有更多的空間說話，更多的權利去吶喊和釋放跟男人不一樣的柔美，可以為一直處在社會較低地位的女性證明和爭取，找回一直在男性世界里缺失的美麗和尊嚴。相比國外的女同性戀電影，國內的發展相對更慢，這和中國的婦女地位一直比較低下，民主意識覺醒只隨著經濟發展慢慢開始有很直接的關系。臺灣和香港由于經濟比較發達，這方面的發展比較快。《蝴蝶》《游園驚夢》《愛奴》《17歲的天空》等，都是充滿著豐富的女性的感情，唯美自然，也具備了香港的移民飄離的不安全感和臺灣本土的文化認同與回歸精神。在大陸，類似的片子還是很少，《今年夏天》《植物學家的女兒》等都是最近兩年才開始解禁，為大陸的傳統文化所接受。有趣的是，大多數女同性戀影片都為男性導演所拍攝，其實在一定程度上，還是和本身為女性的導演存在著感情代溝，其發展空間仍然很大。

站在審美的角度上，《自梳》從演員、畫面、音樂到臺詞都是不能承受的完美和感動。從文化角度上，它的民間傳統和女同性戀的價值觀沖撞，一種勇敢的愛情文化彌漫其中，讓人心疼和尊敬。美就是一種賞心悅目，一種怡然自得，一種輕輕觸碰都怕碎的夢境，它與性別無關，只是簡單的欣賞，淡然的哀傷，是沖破現實的枷鎖，跨過重重困難，愈合層層傷口后的化繭成蝶。在女性主義視角下，它映射的是對當今女性地位的思考，傳統文化的批判，酷兒理論的實踐，打破對立，走向真正意義上的多元。■

（作者單位：湖南大學新聞傳播學院2006級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