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武
節節草
這種草的學名叫什么,我不知道,它生長在淺水里、岸邊上或潮濕多水的洼地里,路邊也有,但長勢不及潮濕的地方旺盛。節節草是圓莖,空心,沒有枝,也沒有葉,獨稈一根,喜群生,一叢叢的。秋天里,草頂上開一朵白色的小花。
割草挑菜的孩子,喜歡在節節草叢里玩,追停在節節草尖上的黑蜻蜓和黑蝴蝶。這種蜻蜓和蝴蝶的身子小而瘦,油黑,鬼精,不易捉住。不知從哪里得到的印象,我們總認為黑蜻蜓和黑蝴蝶有一股子妖氣,怕怕的,因此,要拿鐮刀趕它們,可怎么也趕不走。
節節草的節很活,輕輕一拔,就分離了。拔數根粗壯的節節草,一節一節拔下來。拔一小堆,然后,再一節一節裝上去,接成長長的一枝,也是我們常玩的游戲。有人能接一兩米長,有人能接兩三米長,晃晃悠悠的,我們會比賽誰接得最長。
草地邊上或路上,常有我們玩過的節節草的“殘骸”。除此之外,沒聽說節節草還能有別的什么用處。
牛是不吃節節草的,豬也不吃。
小鬼針
河趟里,到處都是砂砬疙瘩和海貝的化石。雜草遍布。我和玩伴們在雜草里捉草婆婆和登倒山,幾趟跑過來,褲腳上便粘滿了小鬼針。
淮沭新河的河堆上和河趟里,小鬼針特別多。這種鬼針草似乎很霸道,在草叢中欺負別的小草。在春天和初夏,它并不比別的草優越,混雜其間,也難見其身。可幾場雨水過后,便脫穎而出,伸出肩,旁出拐,把小草們蓋在身下。小鬼針開黃色或白色小花,很是醒目。也許過于得風得露吧,它的果便早早就成熟了,果的上部,有針狀的刺四五根,所謂小鬼針,就是指它了。
小鬼針粘在褲腳上,不容易摘下來。我們哪有時間摘它啊。我們捉好多只草婆婆,要燒了它吃,可沒有火柴。
遠處漂來白帆,行船的來了。我們跟船上的人要了火石、火刀和一根火紙媒兒,打火,吹火,點燃了一把干草。然后再追上船家,把一套火具還給他們。
草婆婆燒熟了真香啊。
可是,當我們趟著晚露,回到家里,少不了要挨一頓打。因為我們又到河邊了。我們褲腳上的小鬼針瞞不過大人。
小鬼針不僅欺負草,也欺負我們。
拉拉藤
說起拉拉藤,我至今還心有余悸。
瓜園邊有條深溝。這深溝,用來做瓜園的圍墻。溝上,被一層墨綠色的拉拉藤蓋得嚴嚴實實。我和玉堂是鉆進拉拉藤下,順著深溝,爬到瓜地邊的。我們把拉拉藤扒開一個小洞,伸出腦袋來。
瓜地中央,戴著一頂缺邊草帽、披著褐色蓑衣的,是老瓜頭。老瓜頭正在拔草。他臉向著我們。我們知道,如果他屁股向著我們時,我們就可以迅速躥進瓜地里,摘幾只甜瓜,再鉆進溝底,神不知鬼不覺地溜走。
但是,老瓜頭突然就發現了我們。他大聲喝道,小兔崽子,快滾!
我頭一縮,腰一蝦,拔腿就跑。
可惜,我只是心里那么想的,事實上,身體動作并沒和想法連貫在一起。結果,我的脖子叫拉拉藤纏上了。我拼命掙脫拉拉藤,就像被套住的一條狗,上躥下跳地掙扎。還好,我終于縮進了溝底,匍匐著向另一端爬去。
我的脖子上像戴上了一個紅項圈,那是叫拉拉藤勒的,正火突突地疼。
拉拉藤的別名就叫割人藤。
拉拉藤生長于荒野、路邊、溝壑及瓦礫堆中,成片成片地蔓生,很有些氣勢。拉拉藤屬于多年生草本植物,藤和葉柄上長著密密的倒刺,鋒利無比,能輕易把手拉出一條血痕,而且它的葉子也呈鋸齒狀,兩面都有粗糙的刺毛。拉拉藤也是開花的,白色的單瓣小白花,倒也有幾分清麗。印象里,我常常受拉拉藤的害,無論是到溝嘴的棗樹打棗,還是找泡端端吃,總會絆上它,腳脖子上每每是一條一條的紅。
我討厭拉拉藤。
稍大一點后,村上一個遠房叔叔,把拉拉藤割了曬干后,一天煎三壺,早中晚各服一壺,據說治愈了他的腎結石。
我對拉拉藤又刮目相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