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瓦格博日月同輝

王雪琴

無與倫比的輝煌讓我目瞪口呆，手足無措。同伴抱著單反變換著姿勢不停地拍照，最后放下相機，面朝神山跪了下來，膜拜。

以前多次出行，即使有片刻的流連忘返，最后還是覺得躺在被窩里美美地睡個懶覺對我最具有誘惑力，而這次我卻像中了毒一樣，迷戀上香格里拉溫暖的陽光，驚嘆于梅里雪山的圣潔與神秘，樂不思蜀。

看過很多關于梅里雪山的故事，原本以為卡瓦格博只是梅里雪山的一座山峰，后來才知道真正的梅里雪山只是卡瓦格博北面的一個小山峰。只不過當年中日聯合登山隊使用了梅里雪山這個名稱，再加上后來媒體一直采用這個名稱，梅里雪山就這樣流傳開了。

卡瓦格博是藏傳佛教的神山之一，又因為1991年山難事件，更讓人對其多了幾分敬畏。在佛教傳入西藏之前，也就是原始宗教苯教流行的時候，它被叫做“絨贊卡瓦格博”，“絨”的意思是河谷地帶，包括現在的怒江、瀾滄江、金沙江流域，“贊”是指勇猛無比，還有王者之意，全意是三江流域河谷地帶的王者。當地人都稱他為“阿尼卡瓦格博”，“阿尼”就是爺爺的意思。

我們從香格里拉出發，汽車沿著214國道前行，因為趕上新年，每隔一段路，便有打扮得絢麗奪目的藏民用哈達將車攔下，端上水果和青稞酒歡天喜地地給司機拜年，司機也會發“紅包”。同車的藏民給我們解釋說，這也相當于拜菩薩求平安。

汽車順著彎彎拐拐的山勢緩慢地爬升，這一路簡直是山路十八彎的n次方，連我這個習慣在長途汽車上睡覺補充體力的瞌睡蟲也沒能安安穩穩地做個好夢，當然，窗外的風景也是讓我合不得睡著的重要原因。中途路過“金沙江第一灣”，當地人又稱它為“月亮灣”。位于川滇交界處，對面便是四川德榮縣。金沙江像是一條綠色綢帶溫柔地盤繞著圓錐形的日堆峰，形成一個大約300度的大圓弧，而山腰間那條像絲帶一樣平整的水泥公路據說是川藏線上最大的拐彎。草原、湖泊、峽谷、河流、雪山，還有安靜的藏族小村莊，到處都是令人忍不住按下快門的風景。

汽車翻過海拔4290米的白馬雪山埡口不久，便到達一個叫霧濃頂迎賓臺的地方，這里是與飛來寺齊名的觀賞梅里雪山的最佳位置。天氣晴朗，十三雪峰銀裝素裹，一字排開，清晰地映入眼簾，卡瓦格博果然像傳說中的那樣英姿颯爽、氣勢磅礴，而緬次姆也婀娜多姿，剛柔并濟，與卡瓦格博兩兩相望。

天空總是清澈的藍，離天近了，似乎天空卻更遙遠了，偶爾有一兩朵棉花糖般的云朵漂浮著作為點綴，然后棉花糖被小朋友一口一口吃掉，一絲一縷的，越來越淡，直到消失。頓時，那種積累于城市高樓大廈間的壓抑感蕩然無存。

我想說，站在這里做廣播體操的感覺比在健身房練瑜伽的感覺要好得多。

到達德欽縣城后，我們包車前往飛來寺住宿。飛來寺就是明珠拉卡，明珠拉卡的意思就是“啟明星升起的山口”。傳說格薩爾王外出歸來，經過這里，正好看到啟明星出現在上空，賜名明珠拉卡。

這里是最著名的觀賞日照金山的地方，匯集了無數長槍短炮的攝影愛好者。據當地藏民說，中日登山隊遇難人員的家屬在這里舉行祭奠那天，當家屬們跪地淚流滿面，凄厲地呼喊著親人的名字后，原本蕭瑟的雨夾雪天氣，轉成晴天，卡瓦格博露出了尊容。聽完這個故事后，我在心里祈禱，希望神山爺爺能夠滿足我看到日照金山的新年愿望。

一連幾天，我們沒有看到日照金山，確切地說，我們只看到了日照卡瓦格博峰尖，那么一點點的橘黃色在眨眼間也被云霧給擋住了，由于天氣預報說接下去的幾天會下雪，日照金山更沒指望，心里落落寡歡，一位藏族司機安慰我們說，因為過節，卡瓦格博等山神們都不會出來，過兩天就可以看到了。于是，我們繼續等待。

功夫不負有心人。正月十七，早上7點多，生物鐘的作用，我醒了過來，輕輕拉開窗簾，本來還有點朦朧的我一下子精神起來。一輪圓月靜靜地掛在卡瓦格博的正上方，柔和皎潔的月光像一件透明光滑的絲綢袍子披在雪白的山峰上。卡瓦格博散發出萬千柔情，神秘又充滿了魅力。此時此刻，他不再是一位君臨天下的王者，而是一位體貼的丈夫，慈祥的父親，讓人們減少了對他的敬畏，增添了幾分仰慕。

我趕緊穿好衣服跑到陽臺上，可憐兮兮地掏出小數碼一陣狂拍，心里嘀咕著：我要換單反，我要換單反。

灰藍的天空萬里無云，霞光在雪山后面慢慢展開，久仰的日照金山就要出現了!我抑制住內心的激動，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卡瓦格博，目光中充滿了熱烈的企盼和崇拜，縱然我不是他的信徒，此時此地也是虔誠的。

月亮漸漸地從卡瓦格博右側降落，越來越低。與此同時，太陽的光芒照射了過來，卡瓦格博的峰尖一點一點地變成橘黃色再變成金色，緬次姆、吉娃仁安峰等也都開始接受陽光的洗禮，不到10分鐘，整個雪峰都變成了金色，光芒萬丈。卡瓦格博猶如穿了一件所向披靡的黃金戰衣，俊美得令人陶醉，月亮倚在他的肩頭，戀戀不合。

無與倫比的輝煌讓我目瞪口呆，手足無措。我感覺自己也被雪山和陽光抱擁著，那么渺小又那么幸運，忍不住流出淚來。是我們感動了神山，還是神山感動了我們，或者是我們自己感動了自己?

此時周圍的人歡呼起來，同伴更是興奮得大叫：“值了，太值了!”他抱著單反變換著姿勢不停地拍照，最后放下相機，面朝神山跪了下來，膜拜。

金色褪去，雪山恢復了平日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