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自殺爆炸為何越來越多

本報駐巴基斯坦特約記者　周 戎

4月15日，巴基斯坦西北部一處警察局發生自殺爆炸，導致18人死亡。此前的4月5日、4月4日和3月27日，兩座清真寺和一支安全部隊同樣遭到自殺爆炸襲擊，死者從7人到50人不等。如此高的自殺爆炸頻率已經讓一些西方媒體聯想到了伊拉克和阿富汗。為了搞清巴基斯坦自殺爆炸事件猛增的原因，《環球時報》記者近日獨家專訪了負責巴首都伊斯蘭堡安全事務的首都發展委員會陸軍準將亞瑟·穆尼爾和巴旁遮普省首席部長的安全顧問敏哈斯·伊加茲。

恐怖分子在武器黑市上“招兵”

環球時報：為什么巴基斯坦近來有如此之多的自殺爆炸？

穆尼爾：這要從巴基斯坦的國情說起。巴基斯坦世俗教育的缺失，使得在一些邊遠落后地區的適齡青少年得不到教育，而一些由極端分子把持的宗教學校往往不收學費，甚至不收住宿費，這使得大批失學青少年被裹挾進入了宗教學校，一些學生家長還認為讓孩子接受免費教育是好事。這些學校主要教授宗教課程，但也有個別學校教學生格斗，放映所謂“圣戰”的電影，一些窮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很容易受到影響。

伊加茲：巴基斯坦塔利班中的很多人并不是虔誠的穆斯林，有些人由于不識字很愿意別人給他們講經，這就給那些極端分子或者恐怖分子以可乘之機，被歪曲的宗教解釋就成了這些年輕人唯一獲得的意識形態教育，他們充滿“圣戰”意識和崇尚暴力的心態也就不足為奇了。

環球時報：為什么不少人愿意充當自殺爆炸的人彈？

穆尼爾：其實很多人來自巴基斯坦的周邊國家，或者原本就不是穆斯林，但一些人因為家仇或者個人恩怨到白沙瓦等武器黑市購買武器，結果被恐怖組織所看中，這些人在大街上詢問購買武器者，除了報仇愿意不愿意接受訓練，練就一身好武藝，購買武器的人一般都表示同意，于是就跟著他們進山到巴基斯坦塔利班或者阿富汗塔利班的訓練營地接受恐怖襲擊的訓練，包括爆炸、擺脫、協同、掩護等各種恐怖襲擊方法，然后一些人在全然不知的情況下接受了自殺爆炸的任務，所以我們抓獲的一些犯罪分子，他們既不是穆斯林，也不是巴基斯坦人，糊里糊涂地成了恐怖殺手。

伊加茲：我們在拉瓦爾品第和拉合爾附近抓獲的一些恐怖分子年紀很小，尤其是一些準備成為自殺性襲擊肉彈的人，他們似乎根本沒有死的概念，由于他們生活非常困苦，而且都在邊遠農村，連媳婦都娶不上，一旦進入宗教學校，尤其是政府不予注冊的宗教學校，所受到的教育就可想而知了。我們抓獲的一個14歲的孩子，問他為什么要充當自殺爆炸的肉彈，他的回答使得我們大吃一驚。他說，我不會死，我會上天堂，你不知道，我到了天堂，比你們幸福，有12個人間根本找不到的仙女陪伴著我，我在人間的家人也享受從來沒有過的榮華富貴，我們的老師告訴我們，我們在參加襲擊后，靈魂得到升華，我們在天堂里的生活是人間難以想象的。也正是這個原因，恐怖組織利用所謂的“圣戰”牢固地禁錮了這些非法宗教學校學生的思想和心靈，使得他們只有一個信念，就是為了上天堂而參加“圣戰”。這種對人心靈的蠱惑和毒害是很深的。

不少孩子、婦女充當“人彈”

環球時報：不斷增多的自殺爆炸說明了什么？

穆尼爾：自殺爆炸根據國際上的研究是屬于弱者的武器。它很容易組織，成本很小，破壞性很大，效果很明顯。殺傷力很大。已經成了國際恐怖組織的戰略武器。這是那些在軍事上與超級大國不對等的恐怖組織賴以生存和抗爭的武器。我記得一個我們抓獲的恐怖組織頭目供稱，我們在武器和能力上比不過超級大國，但自殺性襲擊又使得我們占了上風。

伊加茲：自殺爆炸還有一個罪惡目的就是利用媒體擴大影響。往往一個自殺爆炸發生，公眾關注的焦點就成了所以恐怖襲擊的細節，一些媒體有意炒作，把一些血淋淋的鏡頭暴露給公眾面前，一些電視跟蹤采訪往往也把恐怖殺手描繪成無所不能的英雄，加上民間的口頭傳播，使得自殺爆炸的轟動效應和軌跡效應達到前所未有的熱度。一些恐怖組織往往因為一次帶有巨大破壞性的自殺爆炸而一夜成名，媒體對自殺爆炸過于“細膩”和細節性的報道，使得自殺爆炸對民眾心理產生巨大的恐怖效應。使得人們對這些看不見的敵人有一種難以名狀、噤若寒蟬的恐怖感。

環球時報：自殺爆炸者能得到哪些好處？

穆尼爾：還是很多的，一些自殺爆炸者在沒有“捐軀”之前就得到了極高待遇，一家人被當作圣戰英雄的家屬，不僅有各種明信片，而且有各種獻花，還有專門的人為其拍照，授勛，至于各種祝福和打氣更是數不勝數。恐怖組織內部營造的氣氛使得這些青少年的圣戰血液沸騰起來，而恐怖組織播放的各種參與恐怖襲擊“圣戰戰士”的“英勇壯舉”又進一步毒害和奴化了這些人。受這種氣氛的烘托，使得肉彈的感覺是只有死路一條，圣戰氣氛已經使得這些年輕人從肉體上到精神上別無選擇，恐怖組織對自殺爆炸者的意志洗腦方面下了很大的工夫，尤其要保證這些肉彈在關鍵時敢于犧牲自己，毫不猶豫，任何意志不堅定者都不會被恐怖分子輕易選中，恐怖分子要把這些肉彈訓練成只知道殺人或者自殺的亡命徒。

伊加茲：恐怖分子給犧牲自己的圣戰恐怖分子好處是豐厚的，許多人因為自己的兒子或者父兄參加了自殺爆炸所獲得的獎賞，而成為當地遠近聞名的大戶，好像犧牲了一個人，幸福了全家人。這也是許多年幼無知的青少年源源不斷地愿意充當恐怖殺手的原因之一。

環球時報：為什么有那么多的婦女和兒童參與其中？恐怖組織是如何考慮的？

穆尼爾：道理很簡單，因為婦女和兒童往往是無辜者，也正是因為他（她）們是弱者，所以不易被人察覺他們是恐怖襲擊的肉彈，他們更容易掩護自己，更容易實現恐怖組織的既定目標，更不容易引人注意和警惕。因此一些婦女和兒童的恐怖襲擊者往往對恐怖襲擊的效果有更大的價值。

防范自殺爆炸很難

環球時報：如何防范自殺爆炸？

穆尼爾：自殺爆炸的確很難防范。其中一個難點是這些自殺爆炸者根本不設計自己的逃跑路線，一旦被發現，他們首先做的是自我引爆，而不是逃生或者被抓獲，這樣，即使我們的特工或者特警發現了他們，如果不是動作快，他們照樣可以引爆自己，造成自殺性襲擊的效果。

伊加茲：自殺爆炸之所以難以防范還因為許多恐怖襲擊手段是連環套的，有的自殺爆炸者因為技術原因或者心理原因沒有引爆自己，那么在較遠地方的遙控者就會用遙控器引爆肉彈，造成特工和特警前功盡棄。

這樣說吧，在伊斯蘭堡居住的外國人，往往都有這樣的體會，一個是盡量避免到人群聚集的公共場所去；一個是自己家里盡量避免招待客人，即使必須招待，送客的時候一定只送到屋子門口，而不是院子門口。平時給名片時要慎重，不能什么人都給，不用也不必送人名片。街頭上遇到陌生人攔車，或者自稱是警察的人，一般不要輕易開車門下車搭訕。不要有看熱鬧的心理，回家的時間不要太有規律，晚上往往不要安排活動，出門盡量避免步行等。對陌生電話盡量避免糾纏，如果遇到不熟悉的聲音立刻掛斷，租住賓館飯店則更要小心，到敏感地區去要秘密行動，不能大張旗鼓，不能讓許多人知道你的行蹤。

環球時報：自殺爆炸對政府和社會的影響是什么？

伊加茲：自殺爆炸每成功一次，民眾就要對政府的能力低估一分。自殺爆炸的成功就意味著安全部隊的無能或者低效率，這也是自殺爆炸者策劃襲擊前就料到的，因此自殺爆炸越多，政府的威信下降幅度也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