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之佛工筆花鳥畫之特色

侯仁靜

傳統中國繪畫有一個重要的藝術特點就是有濃厚的裝飾性，這種裝飾性在工筆畫中更為突出。

圖案家出身的陳之佛，早年曾留學日本專攻圖案設計， 他不但善于繼承與發展傳統文化，而且對外來文化也是巧妙運用；他認為，繪畫與工藝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在藝術領域中二者不能分開。因此，他的工筆花鳥畫更加強了裝飾味， 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裝飾特點。

1、純化造型

圖案設計過程中，為達到某種裝飾效果，構圖、組織線條、勾線、設色及細部刻畫等處理手法均經過必要的取舍、集中、提煉、夸張和變形，并將形象平面化，使之源自生活而高于生活。在進行繪畫創作時，每位畫家都會面對“畫什么”與“如何畫”的問題。面對這內容與形式的問題，陳之佛則把“如何畫”擺在了更加重要的位置上。對“如何畫”的思考，其實是圍繞著在造型中增強主觀性的含量上去展開的。陳之佛在其工筆花鳥畫中，各種藝術處理手法不僅被廣泛地運用，而且產生了各種各樣的夸張法、變形法。如《秋禾新雛》（圖1）中，三只小雛，形態簡化概括成橢圓形，平面化的描繪省去了絨毛的表現，特別是對翅膀進行夸張小繪，有如可愛的小手，與圓渾的身體形成鮮明的對比，盡顯憨態之趣味。他畫梅， 在繼承歷代畫梅高手諸如馬麟、王冕、呂紀等人的技法基礎上，加入了自己鮮明的裝飾形態，對梅花的花瓣進行了概括和符號化，既不同于馬麟的“宮梅”，也不同于王冕的“墨梅”，空間設計精妙，因而畫面更整體，這都是他融會了圖案中的裝飾手法，裝飾味 更強。如《老梅》（圖2），他把梅花瓣內結構的來龍脈的線條全部省略，像正面梅花，僅繪規則的五瓣外形，比寫意中的梅花畫法還簡練，但就整幅作品看，仍極工整協調，并且整體感趨于加強。

圖1 《秋禾新雛》

圖2《老梅》

2、淡化用線

中國繪畫藝術對線條的運用極其講究，宋代工筆花鳥畫造型特點之一是以嚴謹的線來造型。由于陳之佛受過西方寫實繪畫和水彩畫的訓練，所以在他的工筆花鳥畫中適當地淡化、減弱了線條作為輪廓線的表現作用。有時候是淡化輪廓線，細筆勾勒輪廓，著色渲染后不再復勾，有的甚至舍去輪廓線，在傳統的“沒骨法”基礎上發展出“沒骨沖水法”，別開生面地表現出樹干的蒼勁；有時候是采用以體面塑造形體的手法，把輪廓線隱匿入物體的體面中。不采取慣用的雙鉤法，而以沒骨和積水法，尤其是樹干不刻板，富有自然淋漓的趣味。在技法上，他吸取了墨骨畫中的“撞粉法”。詳言之，即利用皮紙、熟宣紙或絹等材料不滲水的特殊性能，在干、花葉、羽毛的處理上大膽采用水與墨的相互洇滲、清洗以及色彩和白粉的點染，并能駕馭和控制水墨的走向，從而留下預先設計好的邊線痕漬，達到自然天成的效果，使一向規整的花鳥畫增添了靈氣。

3、強化構成

由于受圖案畫和日本畫的影響，設計的觀念和語言融入了他的工筆花鳥畫的意識中，葉、枝、花、鳥等形象化做設計中的點、線、面的構成語言而相互依存，構筑于畫面。同時他的構圖形式也是追求出奇制勝的，這更加強了畫面的裝飾感， 在他的花鳥畫作品中，不論是大幅小幅，或簡單或繁雜的畫面，他都精心審度，反復推敲，做到“多不嫌滿，少不嫌多。”“密不雜亂，疏不空虛?！薄霸鲋坏茫瑴p之不能。”他的章法更是不拘一格，變化多端。尤其擅長運用為一般人所忌用的形式，出奇制勝，使人感到更有無窮的情趣。他說：“構圖的關鍵，主要是研究部分與部分的關系，以及題材的主次關系?！彼运漠嬘泻軓姷男问礁小Ｈ缭凇督蛾幉匦▲B》（圖3）中，芭蕉葉成面，小鳥和花朵為點；芭蕉葉脈呈長弧線，桃花枝為短折線；三片大小不一的芭蕉葉相互穿插，相成橫與縱 的相互對比；大的芭蕉葉與小的花朵在形態、色彩上相互映襯；左勢出枝的芭蕉葉與右勢出枝的桃花相互呼應；上部的密與下部的疏相互烘托；相望的兩只小鳥處在畫面的黃金分割點上；簡化的空間關系，僅通過花葉的遮擋，枝條的穿插，顯得極為生動奇特，以圖案處理的方法構成一、二個層次；在枝、花之間留下無數大小形態不同的空間，使人感到枝干縱橫，枝密花絮，頗具意趣。畫面中，多樣的面、變化的線和不同形態的點，通過各種對比手法表現出一種節奏和韻律。正如他在論構圖中說的:如何奪造化之妙，就須借形式美的妥善處理而助長其精神。

4、凈化色彩

陳之佛的工筆花鳥， 無邋遢渾濁之虞，美在清雅，麗在明凈。這是因為他作畫“貴靜凈，靜則雅，靜則美，靜在心靈之修養，靜在技巧之修養。”在色彩方面，畫面底色常用和諧的灰色做背景，但背景不是平涂，而是有變化的多層渲染，沉著而清亮。解放后的作品則加強了色彩的對比度， 提高色彩表達感情的強度，特別喜歡用紅綠對比。畫面重而不濁，華而不浮，雍容典雅，艷而不俗。如《春江水暖》（圖4），畫面綠江中， 顏色的種類不多，可少的顏色卻表現出豐富的色彩語言。鴨的羽毛也更趨華麗美艷，紅、白兩色桃花花朵間隔在綠色的小葉之中，相互映襯，色彩非常明艷，使畫面色調既熱烈又和諧。盡管運用強烈鮮艷的色彩，但又十分和諧，這是因為他運用墨色和各種不同的灰色做平衡，有意識地夸張,盡量使其單純化；在色彩喧囂中，總有黑色或白色進行對比調和，不至于過分艷麗和輕浮?？傊?，陳之佛的工筆花鳥畫，不僅草木有情、花鳥有魂，而且在色彩處理上既強烈艷妍而又不可思議的和諧。這些作品在用色上體現了陳之佛清淡平和、明凈高潔的美學風格。

我們不難看出陳之佛的工筆花鳥畫融入了平面構成原理，平面構成是以二維的平面意識表現紛繁的客體，遵循協調、均衡、對比、秩序等審美原則，運用“分割”形式要素形成設計中的嚴整性、和諧性以及完整性，不斷地創造新的形態，給人以某種視覺感受。

圖3《蕉陰藏小鳥》

圖4《春江水暖》

（作者單位：長沙商貿旅游職業技術學院）

責任編輯：楊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