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樹

梁洪濤

三月十日，也就是植樹節的前兩天，劉秘書奉局長之命去郊區聯系種樹之事。每年局里都要搞義務植樹活動，回回都是劉秘書負責聯系，所以他對這事再熟悉不過了。

劉秘書來到老洼村，找到村委會徐主任說明來意。聽劉秘書說完，徐主任為難地說：“對不起，今年我村的植樹任務都完成了。”劉秘書嘿嘿一笑：“什么完成不完成，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今年局里對這事非常重視，所以價錢不是問題，多少由你定，怎么樣？”

徐主任裝作無可奈何地說：“好吧，那我就再張羅張羅，誰讓咱們合作這么多年呢！對了，你們一共來多少人，計劃種多少棵樹？”

劉秘書想了想說：“局領導加上各科室的正副科長，一共三十多人吧。一人一上午能種幾棵就不錯了，那就訂一百棵吧。不過，植樹地點不要選在山坡上，我們局長歲數大了，爬不得山了。”

徐主任說：“沒問題，我們村有個老河灘，地勢平坦，我們就去那里種樹。”

三月十二日這天上午，一溜小車浩浩蕩蕩開到了老河灘。徐主任領著幾個村民早就等在那里，旁邊戳著三十多把鐵锨，每把鐵锨上都拴著一塊紅綢子，風一吹，呼啦啦直響。打頭的小車停在徐主任身邊，劉秘書從車里鉆出來，下車后把手擋在車門上方，大腹便便的局長這才下了車。局長握了握徐主任的手，然后又作了簡短的動員講話。講話完畢，領導們每人抄起一把鐵锨去挖樹坑。

樹坑很好挖，因為土質很松軟。土質很松軟，因為這里本來有個坑，剛剛填平而已。所以在攝像機鏡頭下，領導們都很能干，只需幾锨就能挖出一個不小的坑。沒有人覺得這有什么不好，每年植樹都是這樣的。如果直接在堅硬的地上挖坑，憑領導們養尊處優的身子骨怕是辦不到。再說，這些都是要在電視里播放的，要是連個樹坑都挖不了，領導的光輝形象還要不要了？

時間不長，一百個樹坑就挖好了。挖完樹坑，接下來的工作是放樹苗、填土。樹苗已經分好了，每個樹坑旁邊都有一棵。劉秘書一看很高興，今年徐主任安排得如此周到細致，完事后一定不能虧待人家。

埋樹苗時，領導們的動作明顯慢了下來。到了最后，幾個年紀大的領導干不動了，把手里的鐵锨當成了拐杖，支著身子呼哧呼哧直喘。徐主任一看，連忙招呼村民們上陣，把領導們替換下來。這活在村民手里就不算個事了，不一會兒就把所有的樹都種完了。

植樹活動圓滿結束，領導們該打道回府了。劉秘書把徐主任叫到一邊，掏出錢來跟他結賬。徐主任說：“一百棵樹，一棵三十元，你給三千塊吧。”劉秘書一愣：“去年一棵樹是二十元，今年你工作做得周到，把樹苗分好了，但也不能漲這么多呀？”

徐主任解釋道：“雇人挖坑十元，填土十元，拔樹苗十元，收三十元并不多呀。”

劉秘書不解：“怎么又多出一個拔樹苗的錢？”

徐主任說：“今年我們村的植樹任務早已完成了，你們非要來種樹，我只好讓人把種好的樹苗拔下來了。”

聽了這話，劉秘書無話可答，丟下三千塊錢，匆匆鉆進小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