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棵草一棵草消逝(組詩)

王笑風

男,1967年生于內蒙古錫林郭勒草原,祖籍河北張家口,曾在《草原》《駿馬》《鹿鳴》《詩神》《詩歌報月刊》《詩林》《詩刊》《詩潮》《綠風》《北方文學》《敦煌》《守望》《青春潮》《燕趙詩刊》《神劍》《中國校園文學》等刊物發表作品。偶有詩文被轉載。有詩歌入選《2007年中國詩歌精選》《2007年中國校園文學作品精選》等各種選集。

現居內蒙古呼和浩特。內蒙古作協會員。

最 后

一頁一頁,翻動

一個人上好的身體

在亂草間,愛上母羊

背后,大地沉默。天越來越低

毋庸說宇宙無邊,也有

細密的心思,細如羊毛、衰草

趁此燈紅酒綠,人間喧鬧

我要為懷中曠野,一一染色

把奔跑的、躲匿的所有活物

驅趕進神賜的藍袍里。還能

支撐多久,再靜候半生,或者片刻

那骨架就會散開,像寒冷一樣

像雪花一樣,漫天散開

春

時間迎面而來,撲進懷里

像個孩子。一匹白馬

一躺下,就變成草原

給他玩耍的天地;給它廣闊無邊的

細密,無邊的情感之域。鐘表的滴答聲

全化作草葉上的露珠。陽光啊

照在臉上時,我已是個衰老的瞎子

什么也看不見的雙眼,一滴一滴流下淚水

沒有死亡,沒有消失,像雪一樣融化

在時間綠色的針芒下,每一事每一物

細小的輪回中,都有靈魂的影子

在四樓騎馬

我騎馬,不奔跑

一匹旋轉的馬,略顯神奇

有些變化,有小片兒的草

沒有太大的地界兒

天天長天天割。割草機

是我的馬蹄、馬嘴、馬的響鼻

能騰空而起的生靈啊

卻不騰空而去,好像

畫好了一個圓圈兒

有些人無法走近

走近的也看不見。騎手和他的馬匹

說是半空中出現了

一扇白色的門,下邊特綠

風里有牛的舌頭

牛是不死的,死去的牛

在我心里復活

風卷起樹葉,風里有牛的舌頭

牛從四面八方跑來

為牛肉開追悼會

那年我13歲,內心恐慌

放學后與牛群相遇

它們去屠宰廠

收牛的人在那兒屠宰

我跟著一群牛來到大墻外

在慘烈的哞叫聲中

在牛蹄刨起的塵土里

一直呆到

日落

山 神

最近在山中修行

沒什么大兇險

向上升的速度是:每天20個臺階

或40個臺階,自覺煙云繚繞

離人世越來越遠

昨天碰到騎馬的孟根烏拉

騎一把銹蝕的管鉗

不是得道了,是站在橋頭

做水暖工,顴骨凍得通紅

正好有溫泉,水龍頭壞了

就駕云帶著他往高處去

不想比我還快

近200步時,走到了前面,

開始干活,這家伙竟然

從嘴里吐出一座大青山

啊,長生天,別叫我們煙鬼

我們是兩個山神

一個丟失了草原

一個丟失了靈魂

最小的察哈爾

察哈爾草原有多大

新察哈爾就有多小

6張小桌,可以把它們

當作板兒鍬拍平的草坯

說著蒙語,來回走動

隱隱約約聽到一陣馬蹄踏過

有人會順便帶進來百靈鳥和畫眉

我有紅云,長大胡子

什么煙,在這兒抽出來都是綠色的

黃油餅,云朵牛排

奶茶泡肉。茶我喝,肉給狗

一條被縮小的狗,叫侯賽因

真希望它偶爾能像羊那樣發聲

在蒙古包里坐著,盤不起來腿

大帳中間矗著座破樓

好久才發現,還有隱蔽的樓梯

一天又一天啊,我終于開始懷疑

它能否通到天堂草原

想 念

我有望不到邊的羊群

都在天邊。夜里

從第一只數起

直到凌晨

草地上入睡,明艷溫和又柔軟

早上醒來,每棵草

都已枯萎,堅硬而荒涼

我所說的還是都市生活

二十年了,再次覺得陌生

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一粒塵埃也是陌生的

我想念家鄉

但是,已無法回去(責任編輯 阿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