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著親屬蹲監獄的市委副書記

吳立果

一個農村青年，33歲任縣委副書記，39歲任縣委書記，43歲任省會城市副市長——可謂幸甚！

一個人，58歲時因貪污2261萬余元、受賄139萬余元、行賄100萬元三罪被判處無期徒刑、沒收全部財產，弟弟、兒子以及兒子的舅媽也被關進監獄服刑——此之謂大不幸！

這個人就是長春市委原副書記田忠。

2007年1月31日，中央組織部委托新華社公開通報了一批違反換屆工作紀律的案件。通報稱，截至當時，各地共查處換屆期間的違規違紀案件121起，處理有關責任人192人，糾正了對613人的違規任用決定。其中位列典型案件第一位的，即為長春市委專職副書記田忠賣官案。

2008年7月11日，吉林市中級人民法院在受省高院指派依法審結后，審判長莊嚴宣判：“被告人田忠犯貪污罪，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12年，并處沒收財產人民幣30萬元；犯行賄罪，判處有期徒刑4年。數罪并罰，決定執行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一、從地壟溝里走出來的田書記

1950年，田忠出生于長春近郊雙陽縣（現稱雙陽區）一個農民家庭。1971年參加工作后，很快就入了黨。在人民公社任職期間，田忠保持了農民本色，經常在田間地頭和農民一起勞動，因為毫無官架子，也不打官腔，農民都管他叫小田書記。1983年，33歲的田忠穩步走上縣委副書記崗位。即使當上了縣官，田忠依然騎著自行車上下班，絲毫沒有年少得志的輕狂。其后，田忠又到德惠縣任副書記。期間，由于他在指揮全縣抗洪搶險工作中組織有力，被省委、省政府授予“抗洪搶險模范”稱號。1989年，39歲的田忠擔任農安縣委書記。田忠案發后，紀檢監察機關對其早期情況進行了深入調查，得到一致的評價是：田忠黨性觀念較強，對自己嚴格要求，從來不愿意收人家的東西，基本上做到了廉潔自律。

據田忠身邊的同僚和下屬介紹，田忠這人雖然是“大老粗”出身，但修養很好，論做官，有官樣但沒官架子；論做人，“正經”得有些“過”，煙酒不動，唱歌、跳舞、打麻將一樣也不會，看不出有什么“社交圈”，和上下左右的人都是公事公辦，等距離交往，沒有“政敵”也沒有“親信”。總之，“出事兒”前的田忠，給人的印象就是沒有明顯的“毛病”，以致許多人得知他被“雙規”還為紀委擔心是不是整錯了……

1993年2月，田忠擔任長春市副市長，年僅43歲，是當時的市領導中最年輕的。2002年2月，田忠轉任市委副書記。至2006年案發時，田忠在長春市黨政領導中排名第三號，以其資歷和年齡而論，如無意外，并非沒有“繼續前進”的可能。即使止步不前，在一般人看來，也算功德圓滿了。但是他最終成了階下囚，原因只是一個字——貪！

二、靠山吃山管官賣官

自2006年8月田忠被“雙規”后，在相當長時間里田忠的涉案情況局外人難窺端倪，直至2007年初中組部就全國各地查處的換屆期間發生的121起違規違紀案件發出通報后，世人才知道田忠的罪行之一是賣官——“2006年6、7月份，吉林省長春市縣（市、區）黨委換屆期間，時任市委副書記的田忠利用分管干部工作的職務之便，收受長春市南關區教育局局長張某等8名領導干部的賄賂，共計人民幣45萬元、美元8萬元。”

2002年任長春市副書記，2006年6月開始，分管干部工作。經檢察機關查明，這期間，田忠利用職務之便，接受當事人請托，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賄賂139.5萬元。

從犯罪事實看，田忠蛻變發生在2000年之后。據介紹，田忠自己交代，看到有的人家房子越來越大、錢越來越多、車越來越好，自己突然感到這么多年白干了、白混了、白活了，心理上十分不平衡，但工資就那么多、待遇就那么高，要想補償這大半輩子的損失只能自己伸手撈。因為沒做過壞事，他在伸手之前還是很恐懼，后來想到自己平時口碑很好，別人輕易不會懷疑到自己頭上，就壯著膽子開始趟腐敗的渾水了。

據檢察機關的起訴書：自1996年至2006年間，田忠擔任長春市副市長、長春市委副書記期間，利用職務之便，接受當事人委托、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美金8萬元，人民幣72萬；住房一套，總計折合人民幣1395376元。其中有139萬元涉及賣官。

“買官”者有相當一部分來自田忠曾擔任縣委書記的農安縣。

三、貌忠實奸精心策劃一舉斂財上千萬

田忠案發的具體情節很有戲劇性。

2006年8月7日，吉林省委接到長春市委匯報：長春市委副書記田忠已3天不見蹤影，去向不明！

因為職務敏感，這一情況被即時上報北京。

8月8日，田忠卻又沒事人一般現身辦公室內。

為了解情況，當時的省委副書記、省紀委書記杜學芳（此前任長春市委書記）約田忠到吉林省委談話……

田忠在不見蹤影的3天里究竟干什么去了呢？也許全中國想象力最豐富的人也想不到，他像特工一樣趁著夜色指揮家人用3部轎車將裝在7個密碼箱中的贓款從長春秘密轉移到了沈陽，金額多達2000余萬元！

這些錢是怎么賺來的呢？

早在1998年，吉林省委一位主要領導出訪古巴后，交給長春市政府一個項目，引進古巴的液態干擾素和丙肝疫苗技術合作，輸出長春的玉米種植技術。同年7月，長春市決定由時任負責農業的副市長田忠任代表團團長，率團出訪古巴考察，并代表長春市政府與古巴方面簽訂了諒解備忘錄，決定引進古巴技術在長春建廠投產。回國后，田忠向長春市委市政府匯報。市里決定，成立項目領導小組，由田任組長，負責這個項目的領導與協調工作。2001年３月，古巴方面與長春生物制品所簽訂項目合作合同，項目名稱為“海伯爾”，古巴方面以技術參股，占30％股份，長春生物制品所出資金占70％股份。然而，由于長春生物制品所連2000萬項目啟動資金也拿不出來，項目瀕臨流產。田忠到古巴實地考察后得知，這個項目前景非常看好，當了解到長春生物制品所資金匱乏后，心中暗喜，因為他看到了千載難逢的發大財的機會。

田忠經過精心謀劃，開始著手把這個項目“化公為私”。田忠找自己的女婿王某以虛假出資方式成立了一個名為“寶邑”的民營公司接過長春生物制品所所持的65%的股份，又安排小舅子媳婦王一平接手“寶邑”公司任副總經理，直接掌控“海伯爾”項目的運作。2002年2月田升任長春市委副書記主管干部后，按理應該把原來負責的工作交接，但似乎沒有人還記得曾有一個中外合資的“海伯爾”項目，于是田忠繼續負責其事，“任勞任怨”地承擔“領導協調”工作。

項目選址敲定在長春市下轄的九臺市西營城子鎮，表面理由充分，但實際原因只有一個——田忠的兒子田昌黎剛好下派在該鎮任黨委書記。按照田忠的密囑，田昌黎作為地方官和他舅媽王一平開始如素昧平生一樣煞有介事談判，最終經九臺市同意決定零地價出讓九臺市西營城子鎮32.8萬平方米的在耕農田50年，而農民得到的補償款為每平方米8元。

土地“買”到手后，田忠又以長春市委領導的身份，使“寶邑”公司以“海伯爾”項目的名義先后從當地銀行、有關的公司貸款、借款8000萬元，還申請到“振興東北老工業基地基金1000萬元，政府配套資金20萬元。

本來，田忠有意把這個企業變成田家金礦，無奈他的兒女遠沒有他的耐心和智謀，因為小利開始紛爭。2004年9月，田忠與其子田昌黎因海伯爾工程發生爭吵。田忠唯恐夜長夢多，遂于2005年指令王一平把“寶邑”公司的股權轉讓出去套現。最終，江蘇無錫一家房地產公司拿出5200萬元現金買下“寶邑”公司的股權。

經過多年苦心經營，終于看到堆積如小山的現金，為了避免內訌，田忠召開家族會議，將償還債務之后剩下的2261.23萬余元作了分配：給寶貝兒子田昌黎400萬元；……剩下的1381萬元現金由田忠留下“養老”！

四、上梁不正下梁歪畢生心血化為灰燼

古人云：“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由于田忠自身不正，在暮年遭到家破人亡的惡報。

田忠之子田昌黎，1972年出生，田忠本擬讓其在仕途上繼承父業，但他不成器，田忠利用自己的影響勉強將其安排到鄉鎮任黨委書記。不料田昌黎的天性與乃父迥異其趣，不僅生活腐化長期包養情婦，而且非法持有槍支多達5支，最終被法院以私藏槍支罪判處有期徒刑3年6個月。

田忠的弟弟田爽原是雙陽區糧食局局長，他仗恃哥哥的權力，有樣學樣，最后因濫用職權罪、受賄罪被判6年。

田忠的小舅子媳婦王一平，本來想靠著姐夫這棵大樹發大財，結果事與愿違，法院以其犯有隱瞞非法所得罪，判處其有期徒刑3年，并處罰金20萬元。

法院對田忠一審宣判后，田忠當場沒有表態是否上訴。回到看守所，他獨自喃喃自語：“沒意思，沒意思了……”上訴期很快過去了，田忠仍未提出上訴，一審判決自動生效。

田忠也許已經“看破紅塵”、萬念俱空，不知他到現在是否已經明白，聰明足以欺人但不能欺天，狡猾可以騙人一時但不能得逞一世，法網無形疏而不漏，欲求一生平安就不能不信自作自受！

（作者單位：吉林省人民檢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