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注“不安候鳥”的命運

楊　柏

金融海嘯拍岸，使得原本在沿海干得好好的大量貴州籍農民工卷起鋪蓋回家。有報紙說，現在每天返回貴陽的農民工成千上萬。我國30年轉軌中，約有3000萬工人下崗，5000萬農民失去土地，1.2億農民在城市與農村間流動。現今金融海嘯與沿海地區產業結構調整雙管齊下，又導致眾多農民工返鄉。

為什么美國金融海嘯，貴州以及各地的農民工就要回家？貴州文化薪火鄉村發展基金會副秘書長鄒藍教授曾在《貴州財經學院學報》經濟學茶舍專欄中撰文，把原因歸為美國人的寅吃卯糧。通過金融透支，美國人支撐了對中國出口到美國產品的消費能力。而這一巨大的外部市場的需求，直接把中國的沿海工業變成了“世界工廠”。而今這一鏈條彼岸的源頭出了問題，自然會傳導到此岸，包括大量貴州籍民工的中國農民工身上。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北京大學中國發展研究院院長周其仁曾通過兩個中國旋轉模式圖，向人們展示了在現存的國際經濟格局中，外貿拉動的中國經濟與金融支撐的美國美元經濟的關系。作為后發展中國家，中國經濟的第一個旋轉模式圖是通過加工出口外貿，形成于美元貿易的順差，積累大量的外匯儲備，然后又購進或持有美元資產。第二個旋轉模式圖是中國的基礎貨幣量不斷增加，推升中國的資產價格、拉升中國通貨膨脹的循環。兩個旋轉之間的重要關聯點是中國的基礎貨幣與外匯儲備美元匯率能否維持經濟平衡。巨大的外需拉動世界工廠一片繁榮，也在帶動我們的宏觀經濟失衡。一旦美國出事，經濟增長就不可持續。如今出事了，外需癟下去了，美國人不消費了，一些美國人甚至學習中國人開始儲蓄了，市場交易銳減，連鎖反應就是訂單減少，繁榮的世界工廠進入多雪的冬天，農民工變成地區間、城鄉間一步一回頭的候鳥。奶酪被動，他們被視為“不安的候鳥”。

本來要素重組是貧困地區通過人口流動，獲得或稱為分享沿海經濟起飛紅利的一個途徑。如今這些在路上的人，卻直接被置于擠出經濟循環圈的當口。有人評價暫停執行最低工資時說，現在的焦點是有沒有地方吃飯，而不是工資的多少，此話點中了金融海嘯下我國就業形勢嚴峻的要穴。于是國民經濟研究所教授樊綱從發展經濟學的角度對拉美福利制度趕超、產業結構趕超導致的發展陷阱進行思考，就具有特定的現實意義。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吳敬璉在50人論壇深圳研討會上說的產業升級不是爆發式陡然的竄升直線，而應是循臺階芝麻開花，也與樊綱的說法直接呼應。除了金融海嘯的沖擊之外，產業升級的做法過猛，也是導致候鳥大量返鄉的另一個內部原因。這反過來表明，我國的區域間在經濟上已經出現一種深度關聯纏繞的關系。沿海的經濟起飛與經濟調整，并非與落后的西部地區無關。在世界經濟一體化中，大家都被產業鏈與價值鏈組合、組裝、鎖定在一個部位，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而處于低端部位、最薄弱環節上的人，往往要更直接承受蕭條經濟的打擊。

當然問題的結局可能并不一定那么悲觀。在50人論壇深圳研討會上，經濟學家劉鶴表示，面對國際經濟危機，下一步經濟復蘇的關鍵在于經濟重建中，誰能真正成為提供市場的國家。這也正是中央把目光轉向擴大內需，投入四萬億拉動內需，創造國內市場的原因。近期統計表明，2008年11月我國的出口已出現負增長，昔日的良辰美景已風光不在，但市場救中國、救落后地區與窮人并沒有走向終結。也就是說通過要素重組人口流動，提供工作機會救窮人的經濟學原理并沒改變。我們期待的就是頭腦清楚的政府通過提供公共政策、中介與培訓服務，盡快把他們推到新的機遇上去。

在2008年12月23日召開的貴州省經濟工作會議上，省委書記、省人大常委會主任石宗源指出，面對2009年嚴峻的就業形勢，必須實施更加積極的就業政策。其中，以創業帶動就業是一項主要措施。據省勞動與社會保障廳統計，2008年10月至11月底，貴州省返鄉農民工累計已達39.76萬人。至春節前后，預計將達近百萬人，而其中有創業意愿的占總人數的24%。政府要充分發揮服務職能，將這百萬農民工扶上馬后再送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