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鄉·茶香

商　亮

我沏一杯故鄉的茶，乘月色站在異鄉的閣樓上，望遠——望我故鄉所在的方向。

我以為離開了故鄉，故鄉的影子便會在歲月之中慢慢模糊，模糊到幾近遺忘，可當我偶遇一幕情景或是一些人，總會不經意讓故鄉的影子在思念之中，變的那么清晰明亮。

如今我走得這么遙遠，無論怎樣抬眼凝望，都難以望見故鄉，也不能像小時候，一伸頭就可以看到故鄉炊煙裊裊。現在，我只能聞聞杯中故鄉的茶，期盼著能聞到故鄉那昔日的芬芳，聊以排解思鄉的渴望。

我手中端的茶是五月離家時，母親塞給我的。

“細心收著，別潮著，想東西的時候喝一口，精神精神。”母親如是說。其實這茶平時我都不怎么舍得喝，只是思鄉或是懷念親友時才沏上一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生怕喝得太快，沒等品出滋味，那茶便成了腹中物。

此時月光輕柔，一片銀色，把四周織進我思念的錦緞。我喝一口故鄉的茶，仿佛離別時的淚水滴在杯中，滿是離鄉的微澀。而那微澀仿佛又是父母年老蹣跚的身影，以及我對故土不舍的眷戀，匯合著那些生活中的迷茫，一起流進我的口中，溶入我的鮮血。剎那間，那茶水仿佛讓我的靈魂，讓我的生命變得苦澀。

臨走時，母親曾問我，是不是無論何時都不會哭。我為了安慰她，便點了點頭。其實在月光中，我的淚水不止一次地流。盡管如此，我還是在這里堅持，堅持著種上一棵我不曾拋棄的夢想。這夢想挺著身子，長在來來往往陌生的人群中，長在苦澀的企盼里。我用雙手去為它施肥澆水，讓它開一樹艷麗多姿的花。這花開了，我要帶著它回家，讓那些在家鄉一直望著我的人們幸福，讓他們微笑。

微風吹起，星星閃進我的思念之中，我又喝一口故鄉的茶，我喝出一口五月的清涼，在夏日溫柔的夜晚有月，有我和家人。我們的院子清風徐徐，吹拂著那棵古老的白果樹，老樹枝葉沙沙作響仿佛唱一支古老的歌。而在我的茶里，躺著一塊月下金色的麥地，躺著鐮刀和父親樸素的希望。我的母親從遠方走向我，帶著一臉慈祥的笑，走近我，一直走到今夜的異鄉。

我的故鄉長出我嫩綠的生命，在月光下，故鄉人們又用愛培育我的夢想，長出綠油油的堅定和我執著的信仰。在我不可知的未來中，那些我愛著的人們，將是我心靈永恒停泊的港灣，是要我用生命去祈禱微笑和幸福的人。

華燈閃爍，我尋望的目光掠過一路悠遠的霓虹，消逝在我回憶之中，我喝完杯中的茶，喝一口我童年甜蜜的韶華，把天真、快樂和幼稚的幻想滲進我的心里。此刻，我在遙遠的山的那邊，淡藍的天空之下，仿佛看見了一戶四口之家，父母牽著孩子漫步在春天綠綠的田埂之上，看見了父親年輕燦爛的笑容。

黃昏了，我和弟弟數著鴨子，我們回家。在我們心里，淌著一股甘甜的泉水，我們的笑漫在無邊的楓林，又漫到高高的云上，繼而又遠遠地融進遠方??

茶盡了，我久久地站在異鄉的閣樓上，望向深色的遠方，望向那些記憶里的微澀，在歲月中的清涼和我思念回憶時的甘甜。頃刻間，那些往事和從我身邊走過的人仿佛都流到我生命之澗中，濺起朵朵水花，泛起家鄉茶的味道……

愿茶常香，花常好，人常健，月常圓。

責任編輯/劉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