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培云
摘要:作為一種具有異質性和叛逆性的文學現象,“底層文學”以其關心民生疾苦、同情弱勢群體、批判當下現實的的創作姿態和比較鮮明的底層民眾立場,引起當下文壇的廣泛關注和熱烈討論。本文試圖從宏觀的社會文化視角,對這一現象興起的原因及其人文價值意義進行探討和分析,
關鍵詞:底層文學;新左派:自由主義
上世紀九十年代以來,隨著社會語境的改變,“底層”問題開始進入學界的研究領域,從1990年代末廖亦武的《中國底層訪談錄》系列開始,到2004年《天涯》雜志的“底層與關于底層的表述”專欄。“底層”概念逐漸進入文論領域并成為一個重要命題。在文學界,以底層民眾的生活狀態及精神狀況為描述對象的底層文學創作也開始出現。應當說。任何一次文學思潮的發生都有特定的社會文化思潮做背景支撐,“底層文學”的興起也不例外。
首先,中國社會的巨大變遷構成底層文學興起的宏大社會歷史背景,從某種意義上講,底層文學的出現也是當代中國社會危機在文學中的反映。20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社會變遷有目共睹,改革開放最初的設想“通過發展市場經濟帶動生產力的快速發展,以期先富帶后富,最終實現共同富裕”。在實際社會發展中卻帶來了相反的結果,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改革的深入,“現代化”的陣痛也更顯著,在經濟高速增長的背后是城鄉差距拉大,貧富懸殊加劇。工人下崗,農民失去土地,生態環境惡化,腐敗現象嚴重等一系列社會問題,不能不引發人們的警醒和思考。無法回避的是。中國,正在形成甚至業已形成了一個龐大的社會階層——底層。這個龐大的弱勢群體的出現。必然引起社會多方面的關注。文學是社會現實的反映。知識分子不論在何時都應該關注社會的弱勢階層,讓他們的訴求通過不同的渠道表達出來。由底層作者撰寫或其他階層作者表現底層經驗的文學表述,以其面向下層民生的寫作傾向,再一次確立了文學在社會文化和意識形態中不容否定和動搖的時代風向標的地位,彰顯出作家直面現實的道德良知,
其次,九十年代末期以來的思想文化論爭促使人們重新思考左翼文學的精神傳統,從而為底層文學的崛起提供了思想方面的資源。1998年以來,圍繞中國應走什么道路的問題,“新左派”與“自由主義”發生了激烈的論爭,近兩年以“國學熱”為標志,文化上的“保守主義”也十分盛行。這些爭論和文化現象,豐富了我們對中國社會的認識和理解。但問題的關鍵是如何對待占中國絕大多數的“底層”。“新左派”以全球化和市場化的叛逆姿態。以尖銳的話語方式,對改革開放過程中出現的一系列負面問題進行了批評,表現出對這些問題深刻的質疑、批判和反思,強烈吁求公正、公平、平等的價值理念,旗幟鮮明地站在弱勢群體一方。這樣的思想文化現象,也就促使一批作家去思考,怎樣才能繼承左翼文學的精神傳統,使文學重新和人民建立起緊密的聯系。新時期以來曾經一度受到冷淡和排斥、貶抑的左翼文學,又一次得到人們的肯定,尤其是對左翼文學關注民眾和底層生活的傳統以及其中體現的反抗精神。
再次,底層文學的興起,也是創作界反思“純文學”的具體表現,是其合乎邏輯的發展。在上世紀的大部分時間里,作家們對于現實的關注保持著一種相對持久的熱情,構建了一個具有平民意識、批判意識、人文關懷意識、責任意識、憂患意識的優秀文學傳統。但是從上世紀80年代中后期開始,隨著市場經濟為基礎的社會轉型,物質利益的追求和獲取被極大程度地凸顯出來,與之相伴,知識分子那種勇于社會承擔的熱情開始消退,人文關懷精神也逐步被淡化。反映在文學中,出現了兩種十分強勁的發展勢頭:一是所謂的“向內轉”,從側重對心靈世界的開掘到對人內心隱秘甚至隱私心理的表現,在欲望化的敘事中。一些作家一步步將文學的“感性”推向了極端。二是“形式熱”,作家們由對意識流、黑色幽默、荒誕派、魔幻現實主義等西方現代主義手法的借鑒學習,到對敘事圈套、敘事技巧的熟練操作,形成了一種被稱為“純文學”的文學時尚。雖然這一思潮對反撥此前文學的弊端具有歷史性作用,對文學作品整體藝術性的提升具有重要意義,但這一思潮發展到后來也暴露出了一些問題,一味的形式探索成為了一種貌似先鋒的姿態,向西方學習也成了一種盲目的崇拜。在內容上刻意回避社會矛盾,自然也就不能幫助讀者深刻認識客觀事物的本質,認識世界發展的規律,從而推動社會發展和人類進步。這種偏執的文學創作自然不會受到歡迎,被民眾離棄是其不可避免的命運。2001年,李陀等人開始“反思純文學”,希望文學能夠在注重藝術性的同時,重新建立與現實世界的聯系,在中國社會中發揮更大的作用。正是在這樣的創作背景下,“底層寫作”逐步進入人們的視野。“底層寫作”以其對底層群眾生活及命運的關注,彰顯著文學對當下社會的積極參與、知識分子社會責任感與使命感的強化,使文壇從個人化敘事、欲望寫作中又找到了新的寫作中心和突破口。
作為一種文學現象,“底層文學熱”本身其實無可厚非,它代表了全社會對一個弱勢的社會階層的關注與支持,代表了文學界對一個新的文學群體和新的文學可能性的審美期待與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