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 偉
摘要:本文從現在藝術鑒賞活動中,人們常不解于當代藝術美感模糊這一問題入手,嘗試對當代藝術概念進行界定,提出藝術不只是美的形式,還包含丑及生活本身等多種可能性因素,以這一更全面的觀點解釋藝術的界定標準。
關鍵詞:藝術的定義;藝術的邊緣;美的形式;非美的形式。
在一次鋼琴音會上,鋼琴家先彈奏了一些大家耳熟能詳的樂曲。博得了熱烈的掌聲,一位聽眾連稱:“真好,這才是高雅藝術嘛!”到了下半場,鋼琴家開始彈奏一些無調性的現代音樂作品,這位聽眾開始還耐著性子聽,到第二首曲子時,鋼琴家開始在鋼琴琴弦上添加東西,如項鏈、懷表等,以造成與一般鋼琴不同的音響,這時這位聽眾開始找不著北了,最后實在忍不住說了句:“這算什么藝術,這根本就不叫音樂。”之后憤然離去。這樣的例子還有,一次,一位行為藝術家在街邊畫了一個圈,旁邊立了塊牌子,寫著:《一天》,然后在圈里開始表演他一天的日常生活,許多人駐足觀看,充滿了好奇。看了一會兒,大家開始評論,其中少部分人點頭稱:“這就是行為藝術。”而多數人搖頭:“這哪是藝術,一點美感都沒有,根本是嘩眾取寵!”那么,是不是只有美的東西才稱其為藝術,不美的東西就不是藝術嗎?藝術的界定是不是等同于審美的標準?
首先要了解什么是藝術的問題?《辭海》中對藝術是這樣定義的:通過塑造形象具體地反映社會生活,表現作者思想感情的一種社會意識形態。今天看來,這個說法依然能夠基本涵蓋各種藝術現象,但面對日新月異的當代藝術發展潮流,它也需要進行新的補充了。
人類藝術從原始藝術(史前時期)開始,其間經歷了種種變遷,發展到現在的后現代藝術,新的藝術形式和現象已大大超越了傳統藝術的表現范疇,被稱為“藝術”的領域似乎已經被擴大到了某種邊緣狀態。所謂邊緣狀態,如后現代藝術之父、法國藝術家杜尚的作品“泉”:把生活中的現成品——坐便器拿來直接簽上名,然后作為藝術品送出去展覽,取名為“泉”,用以表明這樣的思想:藝術不應該是高高在上的。還可以是生活本身。像這樣的作品在傳統領域是聞所未聞的,藝術品既無特定的藝術形式,也無形象塑造,這使得某些當代藝術作品與生活的界限變得十分模糊,換言之,藝術仿佛走到了其邊緣。與生活只有一步之遙了。但是,杜尚的藝術等同于生活了嗎?沒有,他的藝術其實依然是獨立于現實世界的,因為他還是把一種物品框起來、懸掛到墻上去,作為藝術品來展不的。
杜尚顯然超出了傳統藝術的創造領域,他用脫離了實用性意義的現實生活物件進行展示,從后現代藝術的眼光來看,這就還是藝術,而且還是有具體形式(坐便器本身)的藝術。以此類推。如果你也把一件生活用品,用框邊之類的東西使之與現實功能脫離并作為作品展示,那它同樣也能成為藝術品。當然,作品的好壞另當別論,那是作品質量問題,有時也是區分偶然的藝術行為、藝術愛好者、一般藝術工作者和優秀藝術家的標準之一。
有關當代藝術邊緣狀態的例子,還有更極端的現象。如德國先鋒派藝術家博伊于斯,在1972年德國“文獻展”上所展示的作品:花100天時間和觀眾進行一切問題的討論;讓政府部門的官員聽他發表對教育和環境污染的看法:帶領民眾到樹林里去打掃:安排給一個城市種植7000棵橡樹;改革學校招生和教學制度;參加議員的競選;組織社團,甚至參加政黨……這些活動全都被他當成是自己的“藝術”創作。這是藝術嗎?按傳統觀念看,答案是否定的或無法回答,因為這看來已經是生活現實了,如果作者不指明其(自己才知道的)藝術意圖,誰知道這些活動是藝術呢。
博伊于斯同樣把藝術的邊緣擴大到了生活本身,而且進一步放棄了用于藝術展示的形式框邊。但從當代藝術理論的眼光看,他所稱呼的“藝術”還有最后可以被稱為藝術的界定含義,那就是藝術的“觀念”。即,把所有這些具有社會實用功能的行為作為一種藝術性展示的觀念。以藝術的觀念作為藝術作品。應該說,這的確是走到了藝術的邊緣了,而且甚至帶有“皇帝新衣”的味道,因為這全在于你是否把某種現實行為當成藝術。這也就無怪乎許多人會由困惑而至反感了。其實,后現代藝術往往是更強調觀念的,他們認為,只要還有藝術的“觀念”,那一種在“觀念”指導下的行為就依然屬于藝術的領域,還可以稱為藝術創造活動。只不過,剩下“觀念”的藝術已經走到了藝術的邊緣,如果沒有了那最后的一點藝術性的觀念,或者沒有指出這一觀念的存在,“藝術”馬上就可以恢復成生活本身。
從對以上藝術現象的分析中,我們可能已經認識到,當代藝術潮流對“藝術”概念的界定,已超出了傳統的理解,而具有了更為廣泛的含義。從當代藝術的角度出發,對藝術概念的界定。可以描述為:一切人為用于展示的、與生活實用功能區分開來的、表現人類精神追求的創造活動或觀念皆可以稱之為藝術。
在這樣一個新的藝術視野中,藝術作品要表現的內容大大超過了以往,相應地,傳統藝術的核心表現內容——美的形式,也就不再是當代藝術唯一重要的表現內容了。相反,其他類型的藝術形式、包括以往從未受過重視的“丑”的形式越來越成為當代藝術家力求表現的內容。換言之,藝術不再只等于美的形式,藝術也不再只是提供給人們審美的感受,它還力圖展示多元化的藝術形式和藝術感受,從而給處于當代文化語境下的人們提出了鑒賞藝術的新挑戰。
19世紀70年代(壟斷資本形成的時代)之前的審美。我們稱之為傳統理解下的審美,那時,人們對于藝術常常只是“審美”的。只關注藝術能否帶來美的形式,優美、崇高、和諧是藝術要表現的核心,非美及丑的形式縱然存在,也只能做美的配角和反襯,為烘托美而存在。在這樣的傳統文化影響下,人們普遍把藝術當成了美的化身,把審美當成了藝術的唯一內涵和界定標準。所以,才會出現前述的那些不理解當代“非美”藝術的言論和行為。
美與美感固然是藝術的重要內容,但藝術是人類用以表現自身心理情感的手段,人與社會的復雜性決定了藝術不能總是只表現美感而忽略了其他。例如,原始時代的人類所創造的奇形怪狀、面目猙獰的圖騰,并不是用以表現美感的。而是表現對于大自然帶來災難的惡感,但在今天仍被稱為原始藝術。現代藝術家們意識到“人”的思想和行為并不總是清晰明了的,經常會出現模糊不清。難以解釋的狀態,不光是人,生活本身有時也是這樣。所以,在他們看來,那些清晰明了、和諧優美的藝術反而顯得不那么真實,而撲朔迷離、呈現某種混沌無序的狀態倒更讓藝術家們覺得接近真實。
于是,傳統意義上的藝術概念和規則在當代便被打破了,出現了從另一個角度表現出來的真實心靈,出現了與傳統美感相去很遠甚至背離的藝術創造。在現代文化語境下產生的藝術作品中,無論是畢加索的名面《格爾尼卡》,還是勛伯格的名曲《華沙幸存者》或潘德列斯基的《廣島受難者的挽歌》,都不能用單純的審“美”眼光來鑒賞了,其中,分裂怪誕的畫面形象、粗野尖利的音響效果無不帶給我們強烈的“丑”的震撼。在這里,在現代藝術中。“丑”已不再是從屬于“美”的配角,而是成為了藝術的主角,開始被獨立地表現,盡管它們不是“美”的藝術,或許人們也無法對其進行審美的認識,但同樣給人們帶來了驚天地、泣鬼神的心靈震顫,同樣富有藝術的魅力和人性的張力,因此同樣也是我們精神世界所需要的精神食糧。正如良藥苦口的道理,為了獲得健全的身心。我們也需要在原來審美的基礎上開拓視野,從更全面的藝術眼光來面對今天已迅速擴展的藝術領域,以獲得更全面的藝術修養。
簡而言之,在當代文化語境中,藝術既包含著美與審美,也包含著丑等非美形式,還有生活現實等更為廣泛的可能性因素,因此藝術不等于美,藝術的界定也不僅是審美的標準。藝術概念在今天的重新界定。從理論上歸納了當代藝術向生活本身,向非美形式,向傳統藝術領域以外的廣闊時空突破與開拓的創造思路。這一新的界定啟發我們在更全面的視野中重新認識藝術,從而有助于我們在鑒賞藝術時兼收并蓄,感受百味人生,并能因此更加客觀準確地把握住藝術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