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鑫
納粹發動的對超過600萬猶太人的大屠殺是人類有史以來最慘無人道的罪行,納粹政權也因此被歷史學家視為人類歷史上邪惡政權的代表。種族理論是納粹意識形態的中心,納粹上臺之后立即就開始打造自己理想的“種族帝國”。《絕育法》正是納粹種族理論的首次實踐。
一、《絕育法》頒布的背景:種族主義和納粹一體化
種族主義根植于種族歧視,在歐洲有著漫長而丑惡的歷史。然而納粹種族主義卻與傳統的種族歧視有著明顯的區別。其將種族歧視建立在生物學的基礎上,將種族差異說成是基于科學基礎上的事實。
科學自誕生便起著不可替代的變革作用。基于此,達爾文主義在納粹時期被當作種族主義新的科學依據,進化論使種族主義有可能應用于醫學上。種族理論家開始把“自然選擇理論”運用于人類社會。達爾文主義使德國的生物醫學家們相信日耳曼種族正處于“衰退”之中,因而呼吁建立一門全新的衛生學一種族衛生學,“目前的醫療政策是維持種族質量的障礙,因為這些政策正是為了讓弱者生存和繁衍。”要解決這個矛盾,就必須控制人類生育。以將種族中的消極因素從種質細胞中消除掉。
1905年“種族衛生學協會”創立。這是德國種族衛生學興起的標志。1930年,該協會已經擁有1300名會員和16個地方組織。種族衛生學逐漸成為德國生物醫學中最受人尊敬的部分,許多著名的生物學家和醫學家都是其會員。他們普遍認為德國社會存在“種族”衰退,甚為擔憂并屢次向人們發出警告,乃至鼓吹強制絕育,還要求國家把上百萬“有缺陷的反社會者”關進精神病院。
納粹執政后,相信種族衛生學運動能為納粹主義的種族國家提供生物學依據。希特勒曾說,“如果形勢所迫,我可以沒有法官,沒有工程師,沒有建筑師,但你們,民族社會主義的醫生們,我每一天、每一小時都不能沒有你們。如果沒有你們……我們為之奮斗的一切又有什么意義呢?”在德國歷史上,生物學家與國家政權之間甚為微妙地結合在一起!此二者的“一體化”,使德國生物醫學界成為實現種族理想的最好工具。實際上,在納粹1933年上臺之前,加入納粹黨的醫生有2800人,占德國全部醫生人數的6‰納粹掌權之后,醫生加入納粹黨的人數更為急劇地增加。納粹“一體化”進程中,將“領袖原則”貫徹到德國生物醫學領域,標志著納粹已初步完成對醫學界的一體化,德國醫學界第一次成為由國家控制的統一體。從此,醫學界的主要任務就是,區分有價值的生命和“不值得活下去的”生命。對強者的護理成為醫學界的首要責任。這樣納粹完成了為實踐其種族哲學的最后準備,接下來便開始推行種族政策。
二、納粹《絕育法》的制定、實施
1933年6月2日,第三帝國內政部長威廉·弗里克宣布成立人口和種族政策問題專家委員會。以規劃納粹的種族政策。其目標是建構第三帝國的種族政策,以解決人口和種族問題。委員會專家相信德國面臨嚴重的人口和種族問題,即出生率下降帶來的人口數量和質量的雙重衰退,嚴重的老齡化,猶太人給雅利安血統純潔帶來威脅,以及人口中遺傳病患者不斷增加等問題。他們將其歸結為缺乏由國家控制的種族政策。納粹德國的種族政策很快便出臺了。
1933年7月14日,納粹政權頒布了《遺傳病后代預防法》,亦稱《絕育法》。該法令宣布對患遺傳疾病的個體實行強制絕育。疾病主要包括先天性弱智、精神分裂癥、可遺傳的癲癇癥、嚴重的酗酒、狂躁一抑郁癥、遺傳性耳聾、遺傳性失明、嚴重的身體畸形、亨廷頓舞蹈癥等。
《絕育法》在德國得到廣泛實施。建立了1700個遺傳健康法庭和遺傳健康上訴法庭,來決定誰應該被絕育,誰不應該被絕育。納粹認為,絕育法使德國醫生不再只是病人的醫生,而且還是整個種族的醫生,病人則被視為對整個種族威脅的一部分。此后,“傳統的個人醫生已經轉變成遺傳醫生,遺傳醫生護理的是整個種族,他必須把種族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絕育于是很快成為納粹統治初期醫學界的頭號“工程”。整個納粹時期有近40萬人被絕育。諸多生物醫學家致力于新絕育技術的研究,新的絕育法也層出不窮。如“無術絕育法”,通過注射二氧化碳來破壞女性輸卵管。又如1942年被授權的x光照射絕育技術研究。各種形式的絕育手術,其死亡率接近0.5%。也就是說,有將近2000人死于絕育手術。鼓勵發展絕育技術,貫穿整個納粹統治時期。
此外,納粹積極將絕育排入大學、研究機構的專業課程設置。這一時期,德國大學的生物醫學院已開設近40門有關種族衛生學的課程。絕大多數重要的種族衛生學期刊在納粹掌權之前就已創刊。許多大學中的學者都在為遺傳法庭提供專業證據,以證明病人是否應該被絕育。
《絕育法》不僅僅針對患有遺傳疾病的人。1937年500名法國黑人占領軍和德國婦女生育的后裔被強制進行絕育,唯一理由是,他們是“德國恥辱的標志”。同時醫生也不是完全依據科學的根據來判斷遺傳疾病。生理學家威廉·施特恩發明了IQ測試法,以通過測試人的智力來決定被測試者是否應被絕育。刁鉆的測試題和考官的主觀傾向往往決定了最終的判斷。
《絕育法》僅僅是納粹種族計劃的一小部分,“這些法律僅僅只是開端”,只為最終“達到在生物上毀滅劣等遺傳的目的。”因此,在1939年所有“遺傳缺陷”者幾乎都已被絕育時,納粹政權開始執行更加慘無人道的計劃。“安樂死計劃”的開始,標志納粹的屠殺機器已經開動。
納粹絕育法的重要性在于,它表明納粹德國已不再允許“對雅利安種族的威脅”繼續存在。由《絕育法》開始的瘋狂罪惡,一步一步,直至奧斯威辛和“大屠殺”。那些用科學研究來支持納粹反猶政策的種族生物學家們,卻比一般受蠱惑的群眾更為可怕,他們為納粹的極端反人性政策罩上了科學的光環。
三、結語:納粹《絕育法》的罪惡性
從1933年到1939年,納粹種族政策逐步升級,其種族目標也日漸清晰,即終結一切有礙于日耳曼種族的種族因素。這一目標在二戰時期最終演變成對數以百萬計手無寸鐵的普通民眾的瘋狂屠殺。這一切始于《絕育法》。然而納粹的種族計劃遠非止于絕育,其終極目標是建立由純種日耳曼人統治的“日耳曼種族帝國”。這個荒唐的迷夢,因其反人類性、反科學性,注定無法實現。然而,通過對納粹《絕育法》的研究,我們可以看到納粹政權在反人類的罪行中從來都不拒絕使用科學的手段,這也正是納粹政權邪惡性和罪惡性的最好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