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對教育的研究,很自然的覺得應該是教育專家的事。但是,在這里,我很樂意從學生的角度談談對教育的認識,這或許能使各位老師從不同的角度產(chǎn)生新的思考。
一、 背負前行——壓力,學生揮之不去的陰影
前段時間,我看過一個報道,有一名高考生,因為在填報高考志愿時與家長意見不合,自殺了。我在意的是這件事折射出來的問題:孩子的自由在哪里?孩子的前途是父母的事,還是孩子的事?
對待孩子的學習,中國的家長們大都會這樣:考試前,父母圍著孩子轉(zhuǎn);考試后, 忙著問成績和排名。親戚朋友見面,問的是孩子的成績和排名;老師們見面,問的是成績和錄取率。這就是社會帶給孩子的壓力。
有資料顯示,亞洲國家學生的學習壓力是全世界最高的。我想,中國恐怕又是亞洲之最。所以,在我的印象中,中國的孩子,很多是被壓垮的。
曾經(jīng)看過這樣一個故事:一個年輕人向高僧討教成功的秘訣。高僧沒有回答他,而是帶他去爬山,并讓他背著幾十公斤重的貨物。沒爬多久,年輕人已經(jīng)氣喘吁吁,再也爬不動了。于是高僧叫他放下貨物,卸下重負的年輕人很快就到達了山頂。
其實,誰都知道,對孩子而言,壓力是必不可少的,關鍵是要正確和適度。因為,壓力永遠是前進的動力和源泉所在。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事實是,如果在1千米高的山上,有孩子想要的東西,但在他面前也有,他會爬到那個山上去拿想要的東西嗎?不會,因為沒有必要。如果你把一個三歲孩子想要的東西放到1千米的山上,他會去爬山嗎?也不會,因為他上不去。但如果是在孩子17、18歲的時候放上去,他會去嗎?我相信他會去努力的。
所以,關鍵是“東西什么時間放,放在哪里”的問題。
這說明,適度的壓力,帶有希望的壓力,才是真正的動力。
什么樣的壓力才是適度的呢?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告訴我:一流大學就好比5千米那座山。你要想長大后,有能力和資本干你想干的事,就必須在20多歲以前登上去。如果你不抓緊時間登上去,就會像很多人一樣,一輩子只能在1000米以下的山上發(fā)展,因為時間過去了,永遠就沒機會再上去了。爸爸給我的壓力是具體的,同時也是有希望達到目標的。
這么多年來,我沒少壓力,可是我也沒少興趣和希望,因為我知道自己的任務就是學習,學好了就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因此我希望家長和老師給予孩子壓力的同時,也要給他一個具體的目標,讓孩子能夠得著,這樣孩子才會從容地面對壓力。
二、 被希望拋棄——放縱,被逼出來的無奈
我們周圍,不乏出現(xiàn)這樣的現(xiàn)象:逃學,打架,賭錢,網(wǎng)癮,戀愛,任性等等。為什么?一句話,是被希望所拋棄造成的。
人,一旦感覺到人生沒有了希望,那么他最可能采用的生活方式就是——放縱。
道理很簡單,當一個人還有希望賺100萬的時候,他怎么可能為了100塊錢去搶劫呢?
回味父親對我的教育,使我受益最大的,就是永遠給我以希望。他教育我的方法永遠是:沒有世界一流,還有中國一流;沒有中國一流,還有廣西一流——希望,永遠在我手里。所以,即便我搞砸了很多很多的事,父母從來就是只幫我分析原因,讓我下次站得更高,做得更好,沒有責備,沒有喊剎車。就這樣,我對自己一直滿懷信心。
記得我在中考時,要爭前90名保送生。廣西師范大學附屬外國語學校以學校組織的兩次考試算綜合成績,我第一次只考了132名,當我急得哭了的時候,父親對我說,還有最后一張底牌沒看呢,你急什么,把最后一張底牌看完再說,不行我們還可以再另打一局(他的意思是進其他學校)。他的話讓我放松了心情,最后竟出人意料地以排名第72的成績考進了該校,獲得了保送生的資格。
對于前面所提到的現(xiàn)象,學校應該怎么作為呢?我認為必須抓好兩點。
一是抓信心和希望。
共同抬起一個希望,讓每個孩子感到前途無量,就像英國前首相Churchill說的那樣:“Nevertheless my job has gone, I still have interest。”有希望,就有信心;有信心,就不會放棄。
二是抓“養(yǎng)成教育”。
我們都知道,德國的“日爾曼民族”是認真得“可怕”的民族。
有個事例深深地震撼過我。二戰(zhàn)接近尾聲的時候,德國的很多基礎設施被摧毀了。天寒地凍,但國家沒有供曖設備,于是政府同意民眾到山上砍樹作燃料,但是規(guī)定只準砍做了記號的樹,其他的樹不能砍。其實,當時的德國政府已經(jīng)沒有約束力了,因為戰(zhàn)爭打到那個份上,人人只有保命的份了。但是,戰(zhàn)爭結束后,盟軍到山上一看,被砍的樹全部都是有記號的,沒有做記號的樹,一棵都沒有人砍。原因只有一個——責任根植于心中,令行禁止,養(yǎng)成習慣,就這么簡單。
看看我們的學校,規(guī)定一大堆,今年發(fā)完,明年重申,明年重申完,后年又再發(fā),至執(zhí)行到不到位呢,那就值得商榷了。
我在新加坡Outram Sec學習,學校是這樣抓校紀的:開學的第一天,發(fā)一本校紀本給你,要求一個星期背下來,并能默寫,默寫不出的繼續(xù)背,直到全部默寫出來為止。一旦違反,專管紀律的老師就會找你麻煩,年年是那一本,所以不用重申,但令行禁止,沒有多少人違反。
因此我給出的建議是:定10條規(guī)定,不如抓好一條禁令的落實。
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一件事:我五歲的時候,一個人騎兒童自行車從家鄉(xiāng)學校的一個長坡上沖下來,下到一半時,我摔了個滿頭滿臉的血。媽媽一個勁地罵父親,父親過來抱起我,只是簡單地講了幾句話:爸爸和你都錯了,沒有評估好,記住這件事吧,做決定是要承擔后果的。當時我對什么叫評估,什么叫后果都不懂,但是,我一輩子記住一句話:“要對自己的決定負責。”
三、 靈性堵塞——考試,比的往往是心理素質(zhì)
作為老師,可能經(jīng)常會遇到這樣的現(xiàn)象,一場考試下來,除幾個高才生外,第10名只比第15名高幾分,第21名只比第20名差零點幾分,為什么?因為大家的成績其實都差不多,比的是誰發(fā)揮得好而已。
就我而言,平時的考試并不怎么樣,但往往在正規(guī)考試的時候,反而能發(fā)揮出色,我想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我在考場上鎮(zhèn)定罷了。
我跟父親有一個“穿著運動裝進考場”的理論。小時候,我考試前,父親總是祝我考0分,當時我并不知道原因,但好歹我不用太緊張,考得多少分,我都不用挨打屁股,真爽。后來父親告訴我,祝我考0分的原因,是希望我穿著運動裝進考場——放開包袱,不想得失,只管考試。他的比喻是,穿著西服去打籃球是發(fā)揮不好的。
那些一到考試,全家就如臨大敵,對孩子千叮嚀萬囑咐的,無形中給了孩子很大的壓力。這就好比穿著西服去打籃球,一場比技術的娛樂,變成了迎接國賓似的緊張,真正的水平,就這樣搞不見了。
四、信心缺位——學校和學生的好壞,是被定義出來的
很早以前,我就聽過一個例子,我們一個村級小學的普通老師,跳槽到廣東一所比較好的學校后,成了這所學校的骨干。
為什么一個村小的普通老師,到廣東發(fā)達地區(qū)的好學校,可以成為骨干?我們很多縣城的學生,到大城市的學校就讀一樣能成為優(yōu)秀生,大城市的學生到縣城的學校就學,卻不一定能占到便宜。縣城學校老師們的努力沒比城市的老師少,但孩子還是不斷往大都市送,為什么?道理很簡單,除硬件這個不可比的因素外,從自身找原因的話,重要的一點,是他們成長在一個“被定義為不是一流學校”的環(huán)境中。
有一個著名的心理實驗 ,大家一定不陌生:一個著名的心理專家小組,對一所學校的學生隨機抽樣,點出幾個人來,告訴他們,這些人將來是最棒的。這些人為此對自己充滿信心。若干年后,他們都取得了很大的成功。這說明,他們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是被定義出來的。
什么是名校,被社會定義為好的學校,就是名校。因為,在那里,學校會給老師激情,老師會給學生激情。學校會給老師很多的平臺,老師會公平地給每一個學生希望。我為什么到了國外(新加坡),還念念不忘我的母校?因為,母校就是用激情和興趣來引導和教育我們的,我們學得很辛苦,但又學得很快樂。
這就是我要講的問題,我們的校園里缺什么?
第一,缺“平等意識”。老師從接手一個班級開始,就以成績把學生分成好、中、差幾等,并對他們采取不平等的心理引導和態(tài)度,使學生在心理上接受了老師的定義,然后又去定義別人。
第二,缺“責任引導”。很多家庭對孩子的教育缺乏責任引導,比如,孩子學習的時候,父母在打牌。孩子心里自然不爽:憑什么我要學習,你們卻可以玩。其實,這是我們家長的錯,因為家長壓根就沒告訴孩子,他的責任在哪里,父母的責任又在哪里,所以孩子才心理不平衡。我從小就明白,我的責任是先爬上5千米的山,然后才能像大人這樣玩,所以我一直認為學習就是自己的事,從沒有因為自己學習的時候別人在玩耍而失衡。
所以,我們校園缺的,就一句話:心理引導——希望的引導,責任的引導。而這些,都是我們在座的各位校長、老師們可以做得到的。
我在美國交流的時候,發(fā)現(xiàn)美國的學生也很辛苦,但與我們的最大區(qū)別是,我們怕自己的老師,而他們卻非常喜歡自己的老師。在他們的心中,都有一個輕松的夢想,一個從小在父母、老師引導下,自己編織的夢想。這個夢,一直會成為他們的希望和責任所在 。
我父親曾經(jīng)問過我,到過那么多的學校,感覺名校和非名校的區(qū)別在哪里。我告訴他:“名校的師生們都充滿激情。” 就像我今天學習的學校一樣,希望和激情在伴隨著我們成長,成為我們每天辛苦學習的動力。因此,我認為,人的素質(zhì),來源于責任意識;學習的參與熱情,來源于平等意識;學習的動力,來源于希望;校園的氛圍,來源于激情。這些觀點,不一定客觀,不一定全面,但實事求是地講,我們的學校都是或多或少地存在這些問題的。我的目的只有一個:把學生的心里話表達出來,與大家共同探討。
【作者簡介】周巷妤,女,1992年5月出生,廣西師范大學附屬外國語學校高三學生。曾在新加坡歐南中學學習一年,到美國參加過夏令營學習交流活動。曾獲新加坡歐南中學年度“模范學生”獎,在美國交流聯(lián)歡會上、新加坡歐南中學春節(jié)聯(lián)歡會上做過活動主持人。
本文是作者于2008年8月12日與廣西師范大學附屬外國語學校校長劉新來一道應邀到永福縣全縣中小學校長培訓班演講時的演講稿,發(fā)表時編者作過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