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寫作,沒什么可以對抗生之寂寞

符 二

符二，1982年生。中國古典文獻學碩士。詩人。

——審問，不，審判，唉，瞧我腦子進水成這個樣子!那個，訪問開始吧。

好呀。

——理水還得根源，先說說你的童年。

我出生在云南宣威一個非常安靜的小鎮上。宣威火腿聽說過嗎，什么時候帶一塊來給你嘗嘗。要是煮火鍋放上那么幾片兒，保準將滿屋子的人都香得不省人事……呃，剛才問什么來著?嗯，童年。同所有人一樣，我的童年也是無憂無慮，過得非常快活。可以說，我全部的美好記憶幾乎都源自于那里。

這要歸功于我的母親。她是個智慧而豁達的女性，生活中把孩子們照顧得無微不至。她接受過高中教育，是她啟蒙了我最初的心智。還有家父似乎也大可一說，記得我小的時候……

——對不起，這里打斷一下。你是好幾天沒有說話了吧?

也不是好幾天，四天前還跟同學打過一個電話來著。

——能理解你此刻迫不及待想要一吐為快的心情，不過這里是在作訪談，所以還請言簡意賅，盡量答我所問為是。

好好，你請。

——你去年七月份剛從學校畢業，《聽說你來找過我》是一部校園題材的小說，談談你的校園生活吧。

十二歲念初中之后我就離開家鄉了，那之后一直在外求學，回家的時間越來越少。較之童年記憶，我的校園生活差不多不值一提。我對其并沒有特別的感情。隨著慢慢地成長，許多東西在此過程中逐漸喪失了，再也不能重新來過。從小學到研究生畢業，我在學校整整度過了漫長的二十年時間。我后來的記憶幾乎全是一式一樣的校園生活，我喜歡上學，但我有一天也終于厭倦了學校。我已不能完整地記憶起成長過程中的每一個細節，我成為今天的自我，我感到困惑和不可思議。

——生活中你是個孤僻的人嗎?

只是不在不熟識的人面前高談闊論而已。

——但你給人的感覺一直很憂郁。

那是你沒見著我歡天喜地。

——上學期間談戀愛了嗎，初戀是在什么時候?談一下你對愛情的理解。

誰上學不談戀愛，你沒談呀。據我所知，你不是小學五年級就有男孩兒追了嗎?

高三。

愛情是世界上最妙不可言的事情。對于我們愛過或愛過我們的人，如果有一天分開了，不要對他心懷仇視。

——你平時都讀些什么樣的書?

跟你讀的不一樣就是了。對了，你最近又喜歡上了哪個作家?石黑一雄?雷蒙德·錢德勒?我記得你以前好像誓死捍衛一個寫偵探小說的叫什么謝爾頓的來著。我嘛，只要是帶字都喜歡讀，但更鐘愛古典文學一些。噯，你不讀《史記》、《左傳》、《戰國策》還有《周易》什么的嗎，那也是相當之妙趣橫生引人入勝喲。還有《莊子》，你覺得……

——閉嘴!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再要東拉西扯胡說八道，你就自己訪問自己。聽著，你為什么寫作?

因為悲傷，因為絕望。

因為除了寫作，沒有別的方式可以對抗生之寂寞。

——你還寫詩，現在已是云南小有名氣的詩人。詩歌和小說，你更喜歡哪一種文體的寫作?

都喜歡。

但我對我所寫的小說更有感情。你看我寫得多么緩慢，多么用心。

——談談你對好的小說的理解，什么是你理想的好小說?

語言最重要。小說也好詩歌也罷，首先應該是語言的藝術。好的語言會給人帶來愉快的閱讀之感。

我理想的好小說，務必要與眾不同，用自己獨有的語言，創造出和別人截然不同的世界。

——你認為寫作中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

帕慕克在諾貝爾文學獎的致辭中這樣說道：作家的秘密不是靈感一因為誰也說不清靈感從哪里來——作家的秘密是固執和耐心。這話我深表同意。

這里所說的固執和耐心，我理解為是對寫作的堅守與技藝的打磨，亦即所謂的慢工出細活。粗制濫造的東西肯定經不住考驗。

此外還想說的是，作為寫作者，文筆或才情稍遜一籌都情有可原，但通過投機倒把以浪得虛名就實屬太不厚道。一個寫作者最起碼的素質是原創。

——嗯，這話似有弦外之音。喂，幾點了，要不咱們出去吃宵夜如何，肚子又餓得咕咕直叫了。

好啊好啊。去吃瘋狂烤翅怎么樣，那家過了晚上十二點，酒水一律打九折……

——急什么，坐下!還有最后一個問題，你覺得你的這部小說會受歡迎嗎?

不知道。它已離我而去，成為眼下這個樣子。我想，每一部小說，哪怕每一首短詩，都有其不可卜知的命運。但如果這世上能有一個人——哪怕僅僅只有一個——真心喜歡這部小說，我就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