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順強等
命題者的話蘇順強
傳說遠古時代有一種叫做“年”的怪獸,每逢除夕夜便竄出山林掠食乃至吃人。人們只好準備豐盛的美食放在門外,然后把大門關(guān)上,躲在家里,直到大年初一早晨。等“年”吃飽喝足離去后,人們才開門相見,互相作揖,道喜祝賀。相傳這就是拜年的由來。后來,拜年演變成了人們辭舊迎新、相互表達美好祝愿的一種方式,于是形成了中華民族的這一傳統(tǒng)習俗。拜年的習俗在中華大地廣泛存在,源遠流長,但南北東西各地的拜年形式存在著地域上的差異,拜年的講究甚至是“十里不同天”。另外,拜年的形式因時代的變遷也會發(fā)生變化,同時還會因為個人的文化修養(yǎng)、審美喜好、輩分年齡等等因素而呈現(xiàn)出不同的個性化特點。拜年是祥和的,拜年是喜慶的,拜年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元素之一,而拜年的形式則是認識中國傳統(tǒng)文化演變的一個生動的切口。請以“拜年的形式”為話題寫一篇作文,題目自擬,文體不限、字數(shù)800字左右。
命題者系襄樊學院中文系教授
拜年啦曹琬攏
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剛進入高潮,窗外的鞭炮便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一會兒就連成一片轟鳴的海洋。
“拜年啦!”我激動地喊了一聲,接著就抓起早已在口袋里跳個不停的手機,躲到沙發(fā)的一角興奮地翻閱著同學發(fā)來的短信。瞥一眼老爸、老媽,發(fā)現(xiàn)他們的手機都開始忙了起來,他們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舞動,屋里充滿了唧唧唧唧的響聲。想想自己平時比較喜歡文字,就精心編制了一條個性十足的短信,群發(fā)了出去。聽著發(fā)送成功的提示音,我仿佛看見自己的短信變成了無數(shù)只美麗的鴿子,銜著祝福在天空中穿行。
一會兒,手機提醒:信息已滿。逐條翻閱,竟奇怪地發(fā)現(xiàn),我未曾發(fā)送短信的朋友,竟原封不動地送來了我的原創(chuàng),怎么了?誰盜版了我的短信?再仔細一瞧,自己收到的151條短信中,竟有多半重復(fù),獨創(chuàng)的不多;還有幾條短信讀起來頗為費神,因為全是借用而來的網(wǎng)絡(luò)語言。
忙活了三十分鐘,手指有些僵硬了,熱情也漸漸冷卻了……看著安靜下來的手機,真辨不出來自哪個好友的情感最為真摯。
一會兒,同學又邀我上QQ游戲,一時網(wǎng)癮大發(fā)。迅速奔向電腦,上線,登陸游戲大廳,進入約定的游戲空間。我們愉快地握手,互贈禮物,用文字傳送著彼此的祝福。一邊游戲,一邊聊天,一邊拜年,雖是午夜,卻精神百倍。新年的溫馨和浪漫一直在心頭跳躍,直到一縷陽光鉆進屋內(nèi),才發(fā)覺自己一夜未眠。
正想鉆進被窩,父母卻在大聲嚷嚷:“該給外公拜年啦!”無奈,拖著疲憊的身體,稍事梳洗、過早,將大包小包的禮盒塞進車的后備廂。按照原定計劃,我們回土城給外公拜年去。
土城在長江南岸,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外公的家背靠一座小山,前臨一條小溪,左邊是橘園,右邊是桑田。小時候,最盼望的就是到外公家拜年,不僅可以拿到相當豐厚的壓歲錢,還可以看到許多不曾見過的禮俗。當年三十凌晨的鐘聲一敲響,外公就會站起來點上幾只紅香祭拜祖宗,接著坐下來接受子女的拜年。按年齡大小,每人說一句祝福的話。這時,我會追打繚繞的煙霧,或在一旁鸚鵡學舌,直逗得外公的臉笑成一朵花兒。初一早晨,見到長輩的第一句話,也一定要喊“拜年啦!”然而,我和弟妹們總要在拜年拜年啦后面加上紅包上前啦!這時我們每人又會得到一個紅包。白天我們就跟著大人們滿林子里躥,看他們在墳頭放鞭、燒紙、磕頭。有時還會手拿棍子幫大人們敲打那呼呼燃燒的樹葉子。到了晚上,全家二十多口圍坐一圈,紅紅的炭火照得人臉上紅紅的,泡一壺清茶,滿臉含笑地促膝長談,知己的話兒通心貼肺,溫馨的親情讓人通身溫暖。
車停,外公的家也到了,“拜年啦!”我一下車就喊開了。我這么一喊,一股濃濃的親情便一下子包圍了我。
曹琬瓏,湖北宜昌市夷陵中學高一學生。
拜年瑣談陳潮涯
雖然被貼上“80后”這個褒貶曖昧的標簽,但我想很多同齡人還是有和我一樣有著拜年的記憶。
那個時候天還沒怎么大亮,我就被喧鬧的爆竹吵醒,被裹上鮮艷厚實的棉襖,被大人牽著推著走進一扇扇木門,一邊口齒不清地說給姥姥拜年給姥爺拜年,一邊搖搖晃晃地跪下磕頭。其實看不見自己到底在向哪個方向磕頭,但毫無疑問的是,會有人笑,會有人說乖,然后手上突然有了粗糙的感覺,定睛看去是一個小巧可愛的紅包。從初一開始,整整一個正月都是紅色的,紅色的壓歲錢,紅色的襖,紅色的爆竹,紅色的春聯(lián),每一句恭喜發(fā)財,每一次走街串巷,每一輪推杯換盞都是紅色,模糊的記憶被紅色嬉笑喧鬧地擠占與滿滿,那個時候每個人都還不知道什么叫“私人空間”、“交際距離”,不知道什么叫刺猬理論,靠得太近反而扎得慌,大家不斷地用抱拳和笑容來溫暖彼此。在“萬事如意”“恭喜發(fā)財”的男女老少合唱聲中,年拜來送去,朱紅的年月不斷流轉(zhuǎn)。
“根據(jù)信息產(chǎn)業(yè)部的估算,從今年除夕到初六,拜年短信數(shù)量超過170億條,平均每人發(fā)送拜年短信超過40條。”——等到無意之間看到這么一條新聞時,所有視線都高了一米。我很驚異,不是別的,只是驚異自己一點都不覺得哪里奇怪,第一反應(yīng)倒是:“40條?這么少嗎?”
短信拜年已經(jīng)成為主流之一,反對也好無奈也好,事實。看似頗富創(chuàng)意的短信,其實不過是類似中秋節(jié)的豪華月餅,在甲乙丙丁ABCD中繞圈圈,已經(jīng)很難博人一笑了。我們越來越勤勞,用文書和合同把假日填得滿滿不眠不休,也越來越懶惰,窩在沙發(fā)里一手拿著遙控器一手按著手機給移動聯(lián)通做貢獻。于是有人不滿了。
但若能轉(zhuǎn)念一想,這不失為一種回歸。古時候士大夫交游廣泛,對于泛泛之交就是用名帖互相投賀,《清波雜志》中說:“宋元佑年間,新年賀節(jié),往往使用傭仆持名刺代往”,飛貼跟飛信不是一樣道理嗎?在人情淡薄、言論漫天飛的今天,手機因為成為拜年的主要工具而成為眾矢之的,無辜。
不過是需要聯(lián)系的太多,所以大多數(shù)人選擇手指一動。不過是因為大家才情有限,所以講來講去就是那幾句話。我倒是奇怪,群發(fā)短信就何以讓人絕望了,還不是群眾智慧嘛,若是不喜歡刪除即可。其實拜年形式再怎么變,還不是萬事如意講到底講到透?感情若真在,重復(fù)又如何,感情若沒有,創(chuàng)意也無意。我總覺得自己看得挺開的。只是那朱紅越來越淡,即使彩信風情萬千,也不如當年抬起頭,看見姥爺姥姥一團喜慶的笑紋。
一場鋪天蓋地的雪,2008年春節(jié)給人留下的只是麻煩的記憶,至于重災(zāi)區(qū)郴州,我們也想當然地以為那些人在水電斷絕的黑暗中只能無聊地嘆氣。實際上,一個去采訪的前輩告訴我們,當鏡頭都在搜尋郴州人民困苦的日常生活時,卻發(fā)現(xiàn)他們更多的時候在圍著紅泥火爐樂呵呵地笑,白天走親串友,晚上秉燭夜談。有人甚至說,多少年了,這次年味兒最好最正宗。
當一切現(xiàn)代化方式隨著停電而消失,短暫的驚慌之后往往會讀懂一個句式“其實沒有……也不是不行”。不過既然有了,既然變了,也未嘗不可。拜年如此,人情亦然。
陳潮涯,武漢大學文學院大三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