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結的真實

【摘要】鮑德里亞以其仿真及模型理論描寫了當代世界的超真實性。由仿真與真實的關系,可見在從“古典”仿造時期到工業生產的時代,真實悄然退出歷史。形象的序列理論揭示其掩蓋真實缺場并成為自身的擬像。模型為超真實提供了擬真邏輯的先在。真實消隱之后是一個超真實的世界。由此,鮑德里亞在某種意義上終結了現代性的真實理念,開啟了其后現代思想的理路。

【關鍵詞】真實;仿真;超真實;模型;后現代

著名法國思想家讓·鮑德里亞(Jean Baudrillard,1929-2007),一生著述甚豐,且具原創性,有著特立獨行的風格。其思想內容龐雜、怪異多變且具有多學科交叉的特征。鮑德里亞對現代性的深刻批判及其開創性的后現代思想奠定了其作為“后現代主義的高級牧師”(詹姆遜語)的地位。

鮑德里亞認為,在笛卡爾開啟的理性傳統的引導下,人類步入危險的現代社會。說危險,是因為人類可能由于自身理性而導致災難性的后果(尼采最早發現并預言)。正是現代性的危險一面引起人們對現代性的反思和批判。尤以20 C后期法國思想家的批判最為深刻、最為激進。在德里達反邏各斯中心主義、福柯解構知識與權力、利奧塔反元敘事之時,鮑德里亞開啟了批判現代性的新維度,以其獨特的理論視角跨越了現代性的分界線,拉開了后現代性的帷幕。

在鮑德里亞后現代思想圖譜中,“仿真”“擬像”“超真實”“模型”是有著內在邏輯聯系的核心概念。現以此入手,厘清其終結真實的理路。

一、仿真與真實

仿真原本是一個技術概念,但在鮑德里亞的理論中,仿真是指對事物的模仿與復制。鮑德里亞通過論述仿真與真實的關系來揭示仿真秩序。對于仿真與真實的關系,鮑德里亞曾作過三個層次的區分:

1.“古典”時期:從文藝復興到工業革命,仿制品是主要的模式。

2.工業時代:生產是主要模式。

3.代碼控制階段:仿真是主要模式。

在第一層次的仿真中,依據的是真實事物的摹本,即有真實的對象可以作為參照進行仿制。仿真的過程是仿造一個客觀真實,仿真的結果可稱為“贗品”。這一層次的仿真離不開自然原物,根據的是價值的自然法則。此時,仿真與真實的關于存于二元的結構之中,仿真離不開真實,仿真依附于真實,為真實所單向決定。在仿真的第二序列中,隨著技術的進步及利潤的驅動,大規模的工業生產得以實現,自然不再是參照的摹本,而是開發和駕馭的對象。生產不需要依照自然之物,而是可以大批量地制造無須參照原本的無差別的產品。仿真與真實的關系不再是單向的依附,兩者的二元關系被消解。真實趨向仿真一極為仿真吸納導致其最終隱退。此時,仿真依據的是市場價值規律。生產得以從對自然的依賴中解放出來,其本身成為這一秩序的主導法則。在第三層次的仿真序列中,價值的結構規律處于支配地位。即在編碼、仿真、真實的關系中,編碼(code)獲得了支配權,它決定著仿真并再造真實。鮑德里亞曾解釋:“批量的生產讓位給了通過模型而實現的生產…數字化就是它的形而上學原則…DNA是它的先知,實際上仿真的生成是在基因的編碼中找到了最高的形式”III此時,仿真品的能指與所指完全分離,能指化為碎片,散落在編碼統治的世界。仿真品惟一指涉的維度便是自身,通過現代技術完成自我復制、生產。

二、模型與超真實

鮑德里亞把仿真與超真實的時代視為形象的一系列前后相繼的發展階段的一部分IV。他認為形象經歷了如下四個承遞階段:

1.它是對某種基本真實的反映。

2.它掩蓋和篡改某種基本真實。

3.它掩蓋某種基本真實的缺場。

4.它與任何真實都沒有聯系,它純粹是自身的擬像。

對此,德里亞解釋說,就第一種情況而言,形象有一個善的外表,再現屬于圣事序列。第二種情況顯示出惡,屬于惡的序列。第三種情況是玩弄某種外表,屬于巫術序列。第四種已經超出外表序列,進入了仿真序列。由第二階段到第三階段是一個決定性的轉折點。之前的兩個階段,隱含著一種真理和隱秘的神學(意識形態觀念仍然屬于這種符號)。從第三階段開始了一個擬像和仿真的時代。V擬像是真實缺場、無指涉物的空洞的形象。擬像只指涉自身,并依據自身而復制、生產。擬像已不關涉真實在場與否。此處擬像的勝利得益于當代新技術,進而創造出一個超真實的王國——虛擬的世界。這不僅是書齋里的思辨概念,在生活世界中虛擬與真實的界限已經模糊并因“內爆”而消解。超真實王國的誕生與真實世界的消失是相伴而來的。

真實終結了,但超真實的邏輯先在問題是有著形而上情節的鮑德里亞所不能回避的問題。鮑德里亞認為,超真實的原初形式是模型(model)。模型是超真實的邏輯先在。模型作為想象與再生產的產物,已經滲透于日常生活。模型不是再現邏輯的結果,它不需要理性的庇護,無須終極根源,它獨立于任何實用世界的功能或目的。“模型取代‵真實′指涉,并成為‵指涉的能指′”VI鮑德里亞指出,模型所依據的是擬真邏輯,這與西方理性傳統建立以來以理性構建為基礎、具有確定性、強調終極根據并再現真實的現代邏輯不同。擬真邏輯正是對這一現代邏輯的質疑甚至顛覆。鮑德里亞曾引用博爾赫斯的一個故事:帝國的繪圖員繪制了能覆蓋全部國土的地圖。帝國衰敗后,這張地圖也磨損了,最后損壞了,只是在沙漠上還能辨別出一些殘片。這個被毀了的抽象之物具有了一種形而上的美,它目睹了一個帝國的榮耀,像一具死尸一樣腐爛了,回歸土壤物質,很像一種最后與真實之物混合的逐步老化的副本。對此,鮑德里亞感慨道:

今天的抽象之物不再是地圖、副本、鏡子或是概念了。仿真的對象也不再是國土、指涉物或某種物質。現在是用模型生成一種沒有本源或現實的真實:超真實。國土不再先于地圖,已經沒有國土,所以是地圖先于國土,亦即模型在先,地圖生成國土!VII鮑德里亞所感慨的是,真實離場之后,登場的是模型。正是模型通過技術的手段控制并生產超真實的世界,我們所在的世界就是一個以模型為先在而衍生出來的。

由此,當法國思想家忙于解構現代性的中心主義、知識與權力、元敘事等議題時,鮑德里亞獨辟蹊徑悄然終結了真實。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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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趙新成,河南周口人,西南大學哲學系,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