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傳紅
自尼克松政府以來,歷屆美國政府同中國展開外交時均采用“兩手策略”,當前奧巴馬政府也不例外。一方面,它承認美中關系是全世界最重要的雙邊關系。另一方面,它覺得有必要照顧其政治選民而制造爭端。
11月15-18日,美國總統奧巴馬對中國展開首次國事訪問,首站便選在了上海。事實上,在訪華前夕,奧巴馬政府在貿易問題上卻不斷對中國施以重棒。11月5日,美國商務部初步裁定對從中國進口的油井管征收最高達99.14%的反傾銷稅。
面對美國一再施行的貿易保護主義行為,中國方面則不甘示弱。11月6日,中國商務部針鋒相對,決定即日起對原產于美國的排氣量在2.0升及2.0升以上的進口小轎車和越野車發起反傾銷和反補貼調查。
一時間,中美之間的貿易戰硝煙彌漫。
利益糾葛的新“兩極”
自從奧巴馬上臺以來,中美之間圍繞著經貿問題就—直齟齬不斷。
不過,針對奧巴馬訪華前夕,中美貿易摩擦案件劇增的情況,美國學界則相當擔憂。11月6日,在參加美國著名智庫“布魯金斯學會”的研討會時,美國前駐華大使芮效儉就指出,“美國一向缺乏統一連貫的貿易政策,奧巴馬政府繼承了這一傳統”。不過,他同時也認為,“目前的貿易摩擦很多與經濟利益無關,而是來源于美國國內政治壓力”。
這些政治壓力大都來源于奧巴馬政權的支持基礎—工會和民主黨左派議員。
正如《華爾街日報》一篇報道中所說:“奧巴馬將自由貿易用作國內政治的戰術籌碼,正在玩火。可以說他是繼赫伯特一胡佛之后出現的第一位貿易保護主義總統。”
與此同時,在人民幣匯率問題上,奧巴馬政府也一直對中國“揪著不放”。日前,美國全國制造商協會和一些勞工團體與制造業行會向美國政府施壓,指中國刻意把人民幣匯率壓低20%-40%,為中國企業在國際市場上制造顯著價格優勢,促請奧巴馬遵守競選承諾,將中國列為匯率操縱國。
不過,美國布魯金斯學會高級研究員李侃如(Kenneth Lieberthal)則指出,“若再將中國列為匯率操縱國,恐不利于奧巴馬訪華行程”。在他看來,其實奧巴馬訪華的重點“應該是再次強調維持自由貿易的決心,而不是對中國政府繼續施壓,否則必將令中美關系極度緊張”。
然而,在復旦大學國際政治系沈逸博士看來,這其實也是中美關系的新變化。因為,在過去美國新總統都會極力強調彼此之間意識形態的差異,從而與中國“拉開距離”。
克林頓和小布什政府剛上臺時都是如此,但奧巴馬則比較務實,“因此,可以說中美之間都大大地務實了,起碼現在大部分的沖突都表現為利益之爭的形式。”
“戰略猜疑”揮之不去
雖說,中美之間的利益沖突日漸頻繁,但在另一方面,中美之間的“戰略猜疑”卻一點兒也沒有減弱。
盡管,世界都在傳說“中美共同體”(Chimerica)的說法,但兩國從很多方面來說仍為對手。
2009年10月,新上任的美國太平洋戰區司令威拉德日前表示,中國軍事力量的增長已經超出了過去10年中大多數美國情報部門所能估計的速度。
事實上,中方曾多次聲明,南中國海是中國專屬經濟區,不歡迎美國海軍。然而,在奧巴馬上任不到兩個月之內,中美在南海便遭遇了船艦對峙事件,五艘中國船只在中國南海與一艘美國海軍艦艇發生對峙。而外界也普遍認為,該事件提醒了中美之間未來存在的潛在危險性。
對此,北京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朱峰向記者指出,“其實,美國對于中國的崛起十分焦慮,事實上中國同樣對于美國也十分焦慮。因此,我覺得中美之間目前的一個關鍵問題就在于如何提升雙方的軍事互信”。
無獨有偶,就在奧巴馬要訪問中國的前兩周,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也發表文章聲稱“中美互為全球戰略對手”。此外,文章還駭人聽聞地列舉了13條理由,大意是說今天的中國已經可以比得上20世紀初的美國。文章進一步論述說,那時候是日益衰落的大英帝國對新興的美國,而現在則是衰落的美國對日益崛起的中國。
不僅如此,文章還得出結論說,尤其在東南亞和東北亞地區,中國已經成了政治和經濟支配力量;而且中國還正在緬甸、斯里蘭卡、巴基斯坦等國興建港口設施,這些舉動似乎都在為增加中國海軍在西太平洋和印度洋海域的影響力鋪平道路,并挑戰美國的海軍力量。
對此,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主任沈丁立教授向記者指出,“事實上,隨著中國國力和軍力的提升,就一直刺激著美國對于中國的不信任”。
不過,他同時也認為,“中美之間應該不斷通過加強對話來化解彼此的不信任,以減少雙方進行戰略誤判的機會”。
現在中美兩國關系處在一個新的歷史起點上,有很重要的發展機遇。通過奧巴馬的此次訪問,能夠重申中美兩國元首確定的“21世紀積極合作的全面的中美關系的新定位”,并賦予其“重要的戰略內涵。”
雙方急需“戰略再保證”
事實上,30多年前,在美國和中國建立外交關系的時候,中國的國內生產總值只有區區1760億美元,是當時的美國25000億美元的一個零頭。然而,現在的中國不但實現了毛澤東當年所說的“趕超英國”的目標,而且與美國的差距也日漸縮小,甚至高盛公司的報告更大膽預言,在2050年左右中國的GDP總量就將超越美國。
“第一次,美國覺得有一個國家是如此地接近自己,可以在一些方面對美國發起挑戰。幾乎已經接近了美國所規定的某種‘紅線,所以美國覺得不知道該如何應付中國的發展,”復旦大學的沈逸博士對記者說。不過,他同時也認為,“這就需要中美雙方在戰略上進行清晰的定位,否則這層關系很難理順”。
實際上,自從上臺以來,小布什時期的“負責任的利益攸關方”戰略,便被奧巴馬政府棄之不用了,但新戰略又遲遲沒有出臺。然而,就在美國方面宣布奧巴馬訪問中國之后不久,美國常務副國務卿詹姆斯·斯坦伯格就提出了中美戰略的一個新思維——“戰略再保證”,希望中國能向世界保證,中國在全球不斷上升的地位“不會以其他國家的安全和福祉為代價”。
對此,美國布魯金斯學會的中國問題專家李成指出,事實上,斯坦伯格的論點確實指出了美中關系真正的癥結,那就是戰略猜疑。盡管兩國關系不斷發展并互相依賴,但它們繼續以懷疑的目光審視對方的長期目的。不過,他同時也認為,“這個戰略的最大問題是對于思考未來美中關系狀況來說可能太過狹隘,它或許不過是作為一種過渡手段,它不會是用來描述這種關系的長期用語”。
自尼克松政府以來,歷屆美國政府同中國展開外交時均采用“兩手策略”,當前奧巴馬政府也不例外。一方面,它承認美中
關系是全世界最重要的雙邊關系。另一方面,它覺得有必要照顧其政治選民而制造爭端。因此,有分析人士就認為,這主要是中美之間戰略定位還不夠清晰的緣故。
對此,復旦大學的沈逸博士認為,總之一句話,兩國關系比較復雜,“盡管,戰略定位還不夠清晰,但‘戰略再保證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不過,他同時也對記者指出,這種戰略必須是相互的,“不僅中國要保證,美國也要向中方保證”。
期待新“中美聯合聲明”
從克林頓、小布什時期以來,中美關系常常就因為戰略定位不清晰而發生波折。然而,多年來中方一再主張中美之間簽訂第四個“聯合公報”的必要性,但美方一直反應冷淡。
在東南亞和東北亞地區,中國已經成了政治和經濟支配力量;而且中國還正在緬甸、斯里蘭卡、巴基斯坦等國興建港口設施,這些舉動似乎都在為增加中國海軍在西太平洋和印度洋海域的影響力鋪平道路,并挑戰美國的海軍力量。對此,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主任沈丁立教授向記者指出,“事實上,隨著中國國力和軍力的提升,就一直刺激著美國對于中國的不信任”。
實際上,中美首腦上次發表“聯合聲明”,還是1997年江澤民主席訪美時與克林頓共同為之。在布什8年任內,雖然他四次訪問中國,創下了歷屆美國總統訪問中國次數最多的歷史紀錄,盡管中方一再要求,美國國內呼聲也很高,但是布什始終沒有同意發表“聯合聲明”。
不過,據美國智庫人士對記者透露,這次奧巴馬總統訪問中國,將會與胡錦濤主席發表“聯合聲明”,這也是12年來中美兩國首次發表聯合聲明。
對此,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副所長王逸舟對記者指出,這次奧巴馬訪華中美之間簽署第四個“聯合公報”的可能性比較小,因為美國方面顯然不愿受到太多的束縛,“而中美之間現在需要做的是在一些重要問題上達成共識,因此‘聯合聲明比較現實”。
11月5日,在美國著名智庫“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的研討會上,該中心的資深研究員葛來儀(Bonnie GIaser)透露說,奧巴馬與胡錦濤首腦會晤后,兩人將發表聯合聲明。至于聲明的內容到底是什么,她表示目前中美之間還在談判,“不過,我聽說,是個非常長的文件,而其中將著重討論美中兩國在經濟和安全方面的相互依存問題”。
同時,葛來儀還介紹說,事實上,奧巴馬與胡錦濤兩人4月在倫敦會談時,就同意建立積極、合作和全面的雙邊關系,而這次奧巴馬的中國之行,也有機會在這個架構上增加更具體的細節。此外,葛來儀還表示,這份“聯合聲明”不僅要解決目前的經濟摩擦問題,北京方面一定還會要求奧巴馬承認中國的“核心利益”,但她也指出奧巴馬政府可能會使用中性詞的“理解”來回應北京對其的期望,就如同1972年《上海公報》的做法,即對于觀點有歧異之處,“方表示理解(acknowIedge)另一方立場”的形式來進行。
而據香港《南華早報》報道,目前中方在與美方商討聯合聲明的內容時,建議奧巴馬聲明“西藏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美國反對西藏獨立”,而北京將以承諾軍事透明化,以及在核武與軍備裁減上進行合作作為回報。
事實上,中國外交部副部長何亞非也印證了美國智庫專家們的觀點。11月6日,在北京的一次外交吹風會上,何亞飛透露說:“現在中美兩國關系處在一個新的歷史起點上,有很重要的發展機遇。”同時他還表示,希望通過奧巴馬的此次訪問,能夠重申中美兩國元首確定的“21世紀積極合作的全面的中美關系的新定位”,并賦予其“重要的戰略內涵”。
(編輯:余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