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正傳

2008年4月，迎來自己76歲生日的好萊塢動物明星黑猩猩奇塔被《吉尼斯世界紀錄》確認為“目前世界上最長壽的黑猩猩”。奇塔曾12次出演經典電影《人猿泰山》，本文作者原有意為這位世界上最長壽、最有名的黑猩猩著書立傳，但卻發現有關奇塔的一切竟是謊言多于事實。

2007年秋，我已為好萊塢黑猩猩明星奇塔的授權傳記忙活了好幾個月。曾出演《人猿泰山》系列電影的奇塔，2007年已是75歲高齡，遠超過籠養猩猩的平均壽命20多歲。當年出演《人猿泰山》的許多演員都已作古，但奇塔卻依然建在。當它的經紀人和我接觸洽談傳記事宜時，我欣喜若狂。這位動物明星已歸隱田園，現在加州靜養，它的照片價值百萬，仰慕者遍及天涯海角。

接連數月，我沉浸在對黑猩猩馴養史、好萊塢動物明星培訓史以及有關奇塔新聞報道的研究中，對奇塔的身世沒有絲毫懷疑。完成該傳記將給我帶來豐厚的利潤，這更讓我加倍努力。但有關奇塔身世的官方解釋卻一直困擾著我。該說法稱:早在1932年， 奇塔的第一個主人——好萊塢馴獸師托尼·詹特利在非洲將其買下，然后將還是幼崽的它揣在懷里從利比亞乘飛機飛越大西洋偷運到美國。這一說法經各大媒體報道，再由詹特利本人和大批擁躉者復述，成為不爭的事實。但經過數月的調研，我發現了這一說法的漏洞:1932年根本沒有飛越大西洋的航班!令人費解的是，這么明顯的問題從未有人提及。

1991年，詹特利將奇塔送給了遠房堂弟丹·維斯特夫。兩年后，詹特利去世了。因為不清楚詹特利是否留下有關奇塔身世的文件，我曾懷疑《吉尼斯世界紀錄》憑什么佐證材料斷定奇塔是世界上最長壽的黑猩猩。但我并沒有、也不愿對這一疑問進行深究，因為我要寫的整部傳記都建立在對它身世深信不疑的基礎上。然而，“1932年航班”的謬誤使我開始懷疑有關奇塔的其他“事實”。

1967年，《人物》《新聞周刊》都曾報道當時34歲的奇塔再次出山，出演《怪醫杜立特》。但經過對比影像資料，我發現這部電影里的黑猩猩并不是奇塔。《新聞周刊》稱奇塔曾一度和還是演員的前總統里根同臺演出。經過對照圖像，該報道同樣不實——我對奇塔堅如磐石的信念開始動搖了!經過多次對比研究，我發現《人猿泰山》系列電影中的黑猩猩也不止一只，哪只來出演是由其所擅長的伎倆決定的。不知情的奇塔迷們卻還在為將奇塔的名字銘刻在好萊塢星光大道上而努力，雖然迄今為止并未成功。

當我告知奇塔的主人和經紀人我的發現時，他們的反應并不激烈。社會學家創造了“認知失調”這一名詞，專指信仰和知識相矛盾而引起的內心沖突。沖突的結果是人們往往更加堅信先前的信仰，因為人們已經為它付出了巨大的努力。這非常符合我當時的情形，畢竟，我已經為奇塔的傳記大費心血，不愿看著它胎死腹中。

于是，我專程登門拜訪奇塔和它的主人維斯特夫。維斯特夫為奇塔準備好午后加餐后，將它從后院領了出來。這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到奇塔。它高約4英尺，表情莊重，身強力壯，毛發已經灰白。真難把它和《人猿泰山》系列電影里的小淘氣聯系起來。第一次和它這么近距離接觸，看著它人模人樣地吃東西，我感受頗深，深感人類文明所設置的種種圈套讓這原本屬于叢林中的精靈變得如此受教化。

幾個月后，我終于親口告訴維斯特夫奇塔身世不實的事實。在很大程度上，現在的奇塔不過是維斯特夫想象的產物，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奇塔先前的主人詹特利想象的產物，而維斯特夫繼承了詹特利的謊言。為了解開奇塔的身世疑團，我曾拜訪詹特利的幾個舊交。這些當年和他一起就職的馴獸員均搖頭否定了我為奇塔作傳的立意，相當肯定地告訴我奇塔生于1960年或1961年，根本沒有參加過《人猿泰山》系列電影的拍攝。我徹底崩潰了，幾個月前關于奇塔傳記帶來豐厚回報的前景現在一片渺茫。不過，我有了新的創意。我要寫一本關于人們膜拜文化符號、堅信孩提時代的偶像不朽以力挽童年的書，再現好萊塢一段不光彩的歷史，呼吁人們關注被圈養黑猩猩的悲慘命運。然而，在和奇塔的經紀人兩次不成功的交涉后，這個計劃也落空了。反而一個從未見過奇塔也未經任何授權的英國作家以第一人稱的幽默口吻寫了一本《我是奇塔》的自傳體書，發了筆橫財。

2008年7月，距我發現奇塔的身世不實7個月時，《紐約郵報》撰文稱奇塔以76歲高齡再次刷新了吉尼斯紀錄，并宣稱它的自傳《我是奇塔》將于2009年2月在美國正式發行……

[譯自《華盛頓郵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