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女為晚己者容”變成“女為悅己者整容”,當丑小鴨變成白天鵝,真能步入風光旖旎的美滿生活嗎?
突然美女
2008年5月2日,賀清麗敲開了家門。
一直等著妻子回家的潘成詫異地望著門口的漂亮女人:這不是哪部電視劇的演員嗎,到我家干什么?女人的大眼睛瞪著他,最后撲哧一笑:“傻了?是我。”是妻子賀清麗的聲音。潘成腦子仍然短路:這美女怎么跟妻子聲音一樣?女人嬌嗔:“見到美女就傻了,沒見過世面。看來這幾萬塊錢花得太值了……”
幾分鐘后,潘成終于弄清,眼前這個漂亮女人,就是他的妻子賀清麗。她做了整形手術,從丑小鴨變成了美女。潘成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整個人差點爆炸。結婚5周年紀念日剛過一天,離賀清麗30歲生日還有20天,夫妻倆爆發了結婚以來最大的一次爭吵。
2009年4月26日,賀清麗接受《家人》記者采訪。一年過去,她和潘成的關系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相反,離婚成了兩人說得最多的詞。“但是我不后悔,我的身體是我自己的,變漂亮了,我開心、自信。即使是我丈夫,也沒有權利阻止我自我完善。”賀清麗微啟朱唇,堅定而優雅地說。她的模樣和氣度,的確是一個讓人眼前一亮的美女。
潘成很不適應這種變化,她認為他是有危機感,怕別的男人欣賞、追求自己的老婆。整容后,她喜歡挽著他的手臂逛街,回頭率不說百分百,至少也有80%,30年來她很少有這種禮遇。她昂著頭,挺著胸,面帶微笑,矜持、優雅,淡然一切卻一切在握,她很享受這種境界。同行的潘成卻極不自在,數次試圖掙脫她的手。她溫柔卻有力地拉住他,像拽著一個惶恐、任性的孩子,心里充滿了寬容和悲憫。如果是以前,他的任何小動作都會換來她的疑神疑鬼,現在心態變得陽光而健康了,她不理解,為什么潘成看不到這種變化,而糾纏于她的美是不是人造?
2008年2月,在湖南株洲開服裝店的賀清麗將店里的事情安頓好,說要去上海、浙江考察三個月,回來做些產品調整。賀清麗代理著兩個女裝品牌,生意做得不大不小,潘成從來不插手,對她外出考察為何長達三個月也毫不起疑。
丑女季
嚴格說來,賀清麗不丑。她給記者翻看以前的照片,細眉細眼,國字臉,開朗敦厚的樣子。“但那時年輕啊!年輕沒有丑女,誰能保證愛人一直愛你這個模樣呢?”賀清麗掩口笑。她甚至提到了葉芝的詩句:“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只有一個人愛你衰老了的臉上痛苦的皺紋……”她說,那是詩人的情懷,一般人不可能有。
她的前29年,除了年輕,與美無緣。因為對相貌極不自信,當年對潘成的追求她受寵若驚,從此對他死心塌地。潘成也不是俊男,但再丑的男人到了三十來歲,有了閱歷和經濟基礎,對女人都有幾分吸引力,賀清麗的自卑也因此越來越重,盡管她有不錯的事業。
她開始不能忍受潘成拿自己的相貌打趣。比如他曾經取笑她:“你可千萬別感冒,感冒了不好擤鼻涕。”——因為她的鼻子塌。她做了糗事,他會譏諷她:“腦后見腮,必是笨蛋。”——從后面能不能看到腮她不知道,她的下頜骨的確寬。她反唇相譏:“你以為你是帥哥?我真是瞎了眼睛!”他冷笑:“你哪是瞎了眼睛,你是根本沒睜眼睛!”——她的眼睛很小。一次倒罷了,一次又一次,她的自尊心便受傷了。
痛苦出哲人,賀清麗在對精神和肉體進行了一番思考后得出結論:男人在熱戀的時候,愛的的確是她“美麗的心靈”。在對美麗心靈熟稔之后,他開始不滿它依附的那個肉體——他開始嫌棄她了。當這個想法冒頭,他的一舉一動便無時無刻不在提供證據。
他不那么依戀她了。下班后不再急著回家,不再甜言蜜語,不再猴急急地盼望天黑……
他不愛帶她出去了,總是推托說累,想休息。而一旦出門,不是心不在焉,便是眼睛往別的女人身上瞟……
他在電腦前呆的時間多了,臉上常常帶著若有所思的笑容,她一走近便關掉聊天對話框……
他的短信多了起來,有幾次還背著她接電話……
賀清麗不能武斷地判斷丈夫有外遇,但她可以肯定,丈夫有審美疲勞了!要解除他的審美疲勞,將外遇扼殺在搖籃之中,自己必須要有讓他可以“審”的美。普通的身材和平平的相貌,再怎么化妝打扮,她都沒有信心能讓他迷戀。2007年潘成生日,她特意去個人形象設計工作室化了個淡妝,看起來自然健康,比平時漂亮了很多。她感覺良好地出現在潘成面前,他卻說:坯子在那,再怎么化也差不多。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徹底摧毀了賀清麗的自信。
她決定來個一勞永逸——既然是坯子不好,那就在坯子上做文章。簡·愛說,如果她有足夠的美貌和金錢,可以讓羅徹斯特“難以離開我,就像我難以離開你”。賀清麗嚴重贊同。
不應期
2008年“五一”,當賀清麗開了雙眼皮、縮小了下巴、墊高了鼻梁、做了性感的大嘴回來,期望帶給丈夫的驚喜變成了驚恐。
潘成很不情愿地和記者見了一面。他說,如果是別的女人,她整不整容都無所謂,他思想還是蠻開通的,但是他自己的老婆啊1想想看,每天早上一起床,一睜眼看至4一個陌生的女人,盡管她貌美如花,你也得花幾秒鐘才能將她與記憶中的老婆聯系起來。記憶中的那個老婆,陪自己一起走過一無所有的青澀年代,有太多感動和溫暖的回憶,一個大活人,就那么憑空消失了,他很難適應。
同樣難以適應的是夫妻生活。面對妻子漂亮的臉蛋,他很難有正常的反應。當她柔情萬狀地對她忽閃著大眼睛,性感的嘴唇欲說還休,總有個聲音在小聲提醒他:那是個假貨,假的!對一個“假貨”,你怎么還可能滿懷激情?他唯一感到慶幸的是,妻子沒在胸部動刀,不過,難保她以后不動。他不愿看她,不愿吻她,性生活寥寥無幾。
潘成對妻子整形諱莫如深,消息還是在熟人圈里傳開了,親戚朋友驚訝的眼光讓他芒刺在背。夫妻倆回老家過年,剛一進村子,母親便把他拉到一邊責問他:什么時候重新結婚了,這么大的事都不告訴媽。當得知這個媳婦還是原來那個媳婦時,老母親瞪大了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接下來,全村的女人都借口借東借西到家里來看“手術做出來的新媳婦”,羨慕中夾雜著的不解、笑意、輕視,都讓他坐立不安。而賀清麗輕輕地握著他的手,含笑不語,像個真正的美人那樣,這尤其讓他不舒服——她還真把自己當美女了,總是高高在上,以一種優越者的姿態來俯視他,安慰他,提攜他。有時候,還會有美女特有的頤指氣使。哪跟哪啊?這種時候,他眼前出現的,總是妻子從前那張平凡的臉,不由自主會有生理上的不適感。
朋友們的說笑更讓他氣結。他找一個生意伙伴催收賬款,對方說:你太不夠哥們了,有那錢給老婆整容,我那筆款晚點收都不成啊?一個朋友說:還是老潘好,花一個的錢,娶倆老婆……他有時覺得,這些或許是善意的取笑,比一頂綠帽子更讓他覺得丟臉。他聽不得“315”一聽到“假”字便全身緊張。
賀清麗整出一個新生活,他卻陷入了糟糕的新生活。
后美女時代
離婚的念頭越來越強烈。潘成告訴記者,他覺得無法再面對美麗的妻子。他承認,他對妻子本來的相貌也有遺憾,但自己也不是帥哥,從來沒有奢望過娶美女做老婆。而對她相貌的“奚落”,他認為純屬夫妻間的私密說笑,沒有任何嫌棄的意思。至于賀清麗認為的他“有外遇苗頭”,他大呼冤枉:“老夫老妻了,我哪有那個心思成天粘著她?”女為悅己者容,他也會虛榮、感動,但絕不是“女為悅己者整容”。對不顧他感受的、相貌陌生的妻子,他愛不起來。
當記者向賀清麗轉述這番話的時候,她難以接受。“我不都是為了他嗎?為他變美,他反而不要我了,男人是什么東西?”
男人不是東西,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心理學家認為,整形的人30%有心理問題,她們整容后同時會給配偶帶來一系列心理問題。如果,她不是一廂情愿認為丈夫只愛容貌;如果,她在整容之前和丈夫溝通;如果,在整容已成事實之后兩人能共同面對……
賀清麗拒絕所有的“如果”:“我已經這樣了,他愛離就離。”她似乎有足夠的底氣說這句話,因為她現在人見人愛,有很多異性向她表示好感,其中—個甚至說,可惜她結婚了,要不然他一定追她。
但她心里清楚,那些獻殷勤的男人,沒有—個知道她的美是從30歲開始的。她剛剛開始的美女時代,因為丈夫的劇烈反應,充滿了難以預料的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