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香成,著名美籍華人攝影家與媒體管理人,1951年出生于香港。1989年獲得美聯社最佳記者獎及年度“美國最佳圖片獎”。1991年因同一報道,獲得“美國海外俱樂部柯達獎”。1992年,劉香成與同事分享普利策新聞獎“現場新聞攝影獎”。先后擔任時代華納集團駐中國首席代表、新聞集團常務副總裁、美國Creative Artists Agency(CAA)高級顧問,現任現代傳播集團內容總監。
2009年春節過后,整個北京傳媒圈談論最多的事件,當屬著名攝影家、資深媒體人劉香成加盟《周末畫報》隸屬的現代傳播集團,出任該集團的內容總監。
在筆者2009年2月15日參加的一個北京媒體人士的讀書沙龍上,新華社知名記者、暢銷書《城記》和《采訪本上的城市》作者王軍,也熱烈地表達著他對劉香成的崇敬之情,對劉香成加盟現代傳播集團、提升中國媒體國際化水準的殷切期待。
劉香成加盟現代傳播集團的一個小背景是紙媒近來規模頗大的人事變動:廣東出版集團投資的《時代周報》2008年11月18日高調創刊,以“一切重要新聞”相標榜;《中國新聞周刊》執行主編靳麗萍2008年年底赴上海,擔綱美國《讀者文摘》中文版《普知》的全新改版,將在偏重文摘的基礎上加大原創內容的采寫。
當年以“二余(余秋雨和余杰)和解”名噪一時的《南方周末》北京站負責人楊瑞春開始擔任《中國新聞周刊》執行主編,而先其加盟《中國新聞周刊》任副主編的吳晨光和陳海兩位也都是同出自《南方周末》系的資深編輯和名記——楊瑞春甫一入職《中國新聞周刊》,便領銜在短短三天時間內趕制出武俠小說宗師梁羽生逝世的封面報道;《體育畫報》中文版主編程益中轉投現--代傳播集團旗下的《東方企業家》,其主筆王小山加盟總部在上海的盛大文學公司……
在中國正全力應對這場全球性金融危機的當下,國內媒體尤其是紙媒的變革似乎尤其多,但在眾多的媒體人事變動中,劉香成出任現代傳播集團內容總監無疑是最重要和最值得期待的。一方面,他在中國媒體界的資歷比程益中和楊瑞春、靳麗萍、吳晨光、陳海這兩代傳媒人都要老得多,完全不是一個重量級的人事變動。
而另一方面,劉香成多年擔任跨國媒體高層的實務經驗,讓年輕一代的中國媒體人對他提升中國媒體的國際化寄予了相當期待——幾年前以《經濟觀察報》主筆身份高調加盟現代傳播集團旗下《生活》雜志的許知遠,就曾在其丌中文網的專欄里,有上萬字的訪問記向劉香成致敬。
年輕一代的中國傳媒人無法不表達他們對劉香成的集體崇敬
1978年年底,劉香成作為《時代》周刊首任駐京攝影師來到中國,終結了哈佛大學資深中國問題專家費正清教授笑言的“尼克松訪華前,美國派往月球的人都比到中國的多”;其后,劉香成轉任美聯社記者,先后駐北京、洛杉磯、新德里、首爾和莫斯科。
從1976年到1994年,劉香成做了18年的職業記者,其間,1992年因獨家拍攝到戈爾巴喬夫宣布蘇聯解體的瞬間,而問鼎該年度的普利策現場新聞攝影獎。
劉香成最早出版攝影集是1983年的《毛以后的中國China afterMao》。該書收錄了他1976年到1981年的96幀有關中國的照片,前《明鏡》周刊記者Tiziano Temani對其進行了非常高的評價:“對劉來說,中國不僅是個值得發現的真相,而且有關一種尚待闡明的愛。”
以全球唯一的華人身份摘得普利策現場新聞攝影獎后,劉香成的第二本攝影集《蘇聯,一個帝國的崩潰》也于1992年出版。這本攝影集由一位泰國華人的印刷廠印制,對方有意約請他合辦一本《中》月刊。這本英文名“The Chi-nese”的雜志雖雄心勃勃地欲以大圖片報道海外3000萬華人,但它并未幸免于1997年的亞洲金融風暴。
當劉香成試圖把《中》轉手給時代華納時,時代華納拒絕了《中》卻選擇了劉香成。“劉先生對于中國新聞攝影觀念變革起過重要的啟蒙作用”,直到2006年,財訊傳媒集團副總裁楊浪還惦記著:“他還有一個做一本視覺雜志的期待,不知可能實現否?”
香港回歸后,劉香成開始了3年的時代華納駐中國首席代表任期;2000年9月至2005年9月,劉香成加盟默多克的新聞集團,任中國區高級副總裁;離開新聞集團后,劉香成進入美國Creative Artis Agency(CAA)任高級顧問——其旗下有基努·李維斯、妮可·基德曼、李安等眾多大牌藝人,每年有45%的奧斯卡獲獎者來自CAA——他全面負責CAA在中國的咨詢和公關。
對新中國的視覺記憶
劉香成最早還是以攝影記者聞名的。2008年北京奧運會前夕,劉香成歷時四年編著的大型攝影集《中國,一個國家的肖像China,Portrmt ofaCountry》。由德國著名的TASCHEN出版社以英、德、法三國文字出版,但顯然劉香成更希望這本攝影集能夠在不久的將來出版中文簡體字版,能夠在它的拍攝對象——中國,為更多的民眾知曉。
2008年11月2日,劉香成在北京萬達廣場的單向街書店分店放映《中國,一個國家的肖像》的幻燈照片,并作“記憶一個國家的肖像”的演講;2008年11月10日至17日,劉香成參加香港浸會大學的第二屆“普利策新聞獎得主工作坊”,與該校師生暢談“今日的新聞紀實攝影”;2008年12月6日至21日,《中國,一個國家的肖像》同名影展在北京今日美術館展出。
劉香成所住的四合院里的兩棵石榴樹都有100多年的樹齡,84歲的侯波和92歲的徐肖冰這對紅色攝影家夫婦很喜歡這里的石榴,劉香成便在送《中國,一個國家的肖像》樣書時,順道給他們送上一些新鮮的石榴,徐肖冰“老得拿不起書”。
當單向街書店的年輕聽眾質疑紅色攝影家們的客觀性時,劉香成卻表達了對前輩的同情和理解,認為他們的作品至少保證了讓過往時代不是一片空白。侯波拍了毛澤東7次暢游長江的照片,其中最后一次是“文革”爆發前。劉香成認為這張珍貴照片便是毛澤東的一種示威:“我還有精力。”
正是侯波、徐肖冰夫婦等前輩、同行包括自己在內的88位攝影師,和他們的幾百幅照片組成了見證新中國60年變遷的《中國,一個國家的肖像》。2008年11月中旬,剛從德國出差回到北京,劉香成便忙碌起同名影展2008年12月在今日美術館的展出。他甚至細致到要考慮屆時在東方君悅酒店宴請這些前輩攝影師時,老人們是否吃得慣那里的自助餐。當劉香成用4年時間搶救出這60年的歷史碎片時,已經有3位攝影師永遠無法看到這本他精心編輯的攝影集了。
《中國,一個國家的肖像》以十年為一個單元,將新中國近60年的歷史分成6大段落,標題都是極富概括力和時代特色的,如“事實勝于雄辯”、“中國加入世界”……播放這本攝影集的幻燈時,劉香成特意選擇了《東方紅》《讓我們蕩起雙槳》《月亮代表我的心》《一無所有》和《春天的故事》等流行一時的歌曲做背景音樂。
“那些不能忘記的過去,是未來最好的向導”,這句話和劉香成廣為人知的一張照片一起印在攝影集的封底:1981年的大連理工學院,一個滑旱冰的年輕人正單腿滑過毛澤東雕像,最形象地詮釋了“毛以后的中國”。
攝影集中還有一張天安門前穿軍大衣、舉著可口可樂瓶子的年輕人的照片。獲獎無數的《中國青年報》圖片總監賀延光,在數個場合給予這張照片很高評價,認為照片中的天安門背景非常重要,而他自己1981年5月拍攝的反映賣大碗茶的照片《個體戶上街》雖然得獎了,但缺乏讓人一看即知的時代背景。
文化學者蘇珊·桑塔格曾說過:“每一幀照片只是一個碎片,其道德與情感上的重量,取決于它的時代背景。”劉香成編輯《中國,一個國家的肖像》,正是為了探索這60年來,中國人是怎樣一步步走到令人矚目的世界中心,“我也想比較一下,50年前那場艱難的土地改革,和今天庫哈斯設計的后現代建筑——奧運會主場館鳥巢,還有由諾曼·福斯特(Norlnan Forster)擔綱設計的北京新機場航站大樓,以及散布在機場區附近的豪華別墅群”,“這本書既是對個人歷史的記敘,同時也是新中國的視覺記憶”。
以平視的心態去看西方
上世紀90年代中期以后的劉香成更多是以一位長袖善舞的媒體高層管理人員的身份示人。
1994年,結束在莫斯科的駐站生活,已經在美聯社世界各地最主要的分社駐站過的劉香成,不出意外將回紐約做駐白宮記者,或前往布魯塞爾任駐歐盟記者。這是很多美聯社記者夢寐以求的職位,但預期太過明朗的生活讓劉香成覺得“沒什么意思”,僅僅作為一個攝影記者已經無法滿足他的“野心”或者理想。
可以說,從1994年開始,暫別照相機的劉香成的工作重心之一就是協助國際媒體集團進入中國,拓展它們與中國政府的關系。其中,2002年3月協助默多克的星空衛視落地廣東,無疑是一個大手筆,盡管西方媒體迄今在大陸尚未取得商業成功。
據說星空衛視當初得以落地,一是因為默多克曾為中國申奧介紹過一家能力超強的歐洲公關公司;二是因為劉香成仔細研讀了當時中國政府的相關文件,找到政策突破口并進行了行之有效的游說。當筆者向他求證時,劉香成打起了太極:“(關于這個)將來要寫一本書。”“悶聲大發財”的低調成為劉香成在中國溝通政府關系時游刃有余的生存智慧的一部分,他只是強調要讓國際媒體集團產生與中國的正向相關的利害關系,“不能你說你的,我說我的”。
劉香成最愿意舉例的是1999年成功策劃上海全球財富論壇。無論是當年從美聯社的新德里分社轉戰莫斯科分社,還是考量戈爾巴喬夫1991年12月25日晚宣布蘇聯解體的悲情,劉香成都習慣更宏觀地將1917年“十月革命”后社會主義蘇聯的建立,看成是現代知識分子精神的分水嶺,因為自此以后出現了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對壘這一“很有意思的事件”。
所以,在中國建國50周年的大慶之際,多年的新聞敏感讓劉香成奔涌出“搞大”的靈感:“讓全世界最大的資本家來祝賀你(中國)的成功。”劉香成的道理很簡單:時代華納當時一年的經營收入比整個新西蘭的國民生產總值還要高,而新西蘭的總理下一屆還可能被選下去,時代華納的高層人事變動相對較小,請新西蘭的總理來還不如請時代華納的老板來。
劉香成的創意得到了北京和上海有關方面的首肯和支持。最后,世界500強企業中有380多位公司首腦蒞臨上海,“那時那刻,走到黃浦江邊看煙花,讓他們自己留下(對中國的深刻)記憶。”
無論是在中國建國50年大慶之際策劃上海全球財富論壇,還是在建國60年大慶前夕主編《中國,一個國家的肖像》,劉香成始終能把握這個時代的熱點。2001年12月11日,中國正式加入WTO并成為其第143個成員。預料到這將是中國市場經濟史上的一個重大轉折點,劉香成高價約請前衛藝術家王廣義,創作了獨此一幅的政治波普油畫《Wr0》:工人手中的紅寶書里跳出“WTO”,受沖擊最大的銀行、汽車、電影、電信等四大產業對應的英文單詞醒目地點綴在畫面上……劉香成最喜歡的肖像就是手捧相機和這幅《WTO》在一起。
巨大的商業成功讓劉香成能過上他人艷羨的優渥生活,但在一年四季飛來飛去、工作語言不能使用漢語的表象背后,劉香成仍然繼承著父親劉季伯那一代報人的家國情懷。
父母親在1949年國共政權易手時選擇了去香港而不是臺灣,父親在一位中共地下黨員的牽線搭橋下成為親共的《星島日報》的評論員,上世紀60年代又成為進步報紙《大公報》的國際新聞編輯。
劉香成1951年10月出生于香港,3歲時隨母親回福州老家上小學,1961年又再次回到香港。他的經歷總讓我不禁想起和他有近似點的鳳凰衛視評論員曹景行——盡管這樣的聯想也許是劉香成不喜歡的,劉香成也不像長他4歲的曹景行那樣對香港有較深的感情——歷史的巧合是:曹景行之父曹聚仁當年和劉季伯面對面地坐在香港《大公報》的同一間辦公室。
歷史就是這樣宿命或者神奇,劉香成也自覺或不自覺地生活在一個傳統中。他經常得配合記者回憶那個高朋滿座的30歲生日,新鳳霞送了他有壽桃的畫,黃苗子題字,而侯寶林則教他如何吃螃蟹:“一條腿一條腿地吃,然后把殼放回來”,吳祖光則建議他吃完后試著賦詩一首……中國傳統就通過這些特定的儀式延續并規約著劉香成的生活方式。
(作者系《中國青年報》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