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三問

提起河北，你會想起什么？

走進河北，印象中的河北卻正在漸行漸遠。

河北怎么干

在全球金融危機和河北自身發展的大背景下，河北，當前你正在做什么？

2009年4月22日，《新理財》河北采訪組驅車趕赴石家莊的途中，這個問題一直縈繞著我們。

一個令人驚訝的石家莊出現在眼前:四條主干道，有三條正在拆建，車流擁擠，不時出現塞車的長龍。從記者入住的酒店，步行到河北財政廳，10分鐘就到了；但是，如果開車去，要費時更長。因為沿途不時是拆建的工地。

整個石家莊乃至整個河北，都是一個火熱的大工地。河北省提出，從2008年起投入7000億資金，讓城鎮面貌三年大變樣。“一年一變樣，三年大變樣”的標語隨處可見。而“三年大變樣”這一話語，已經成為當地民眾熟悉的口頭語。

一位石家莊市民特意向記者講起了一個段子：一位老大爺教自己的小孫女認字，就隨手寫了一個拆字，問，念什么？小孫女迷茫不語。老大爺想了想，隨即在拆字周圍劃了一個圓圈。小孫女馬上說：拆！

“這只是笑談。說實話，我們老百姓打心眼里盼著三年后的樣子！拆我們的房子，每平米給五六千元的補償，這幾乎可以買到石家莊最好地段最好質量的商品房了！”這位市民對公眾異常敏感的拆建二字卻充滿著希望。

“三年大變樣”，實質上指的是城鄉結構的調整。河北省委書記張云川強調，城鄉結構的調整和產業結構的調整是河北的兩大主題。

與此同時，河北正在推進的產業結構調整這第二件大事也凸顯出來。

于是，我們看到鋼鐵大省的河北正在組建鋼鐵聯合航母。在國有鋼鐵企業中組建河北鋼鐵集團，使其躋身世界鋼鐵特大型企業第一方陣；在民營鋼鐵企業中推生了由12家鋼鐵企業組建的唐山渤海鋼鐵集團和由27家鋼鐵企業組建的唐山長城鋼鐵集團。同時，最近又決定把300立方米至400立方米高爐和20噸至30噸轉爐納入今后3年淘汰目標。

在全國各省市都在應急性保增長的前提下，河北強力主推著調結構，河北又一次刷新著人們的印象。“從戰略上講，不注意產業結構的優化，不重視產業水平的提高，就意味著落后。”張云川如是強調。

而另一種“調整”，河北再次刷新著人們的印象。今年是河北“干部作風建設年”，河北正在進行著干部作風的調整，正在掀起一場全國矚目的吏治風暴。

在不久前的全省“干部作風建設年”動員大會上，張云川言辭犀利，情緒激昂，數度脫稿：“誰阻擋了河北事業發展，誰讓市場主體和人民群眾過不去，我們就讓他過不去，調整他的位置、摘去他的‘帽子’”。

一大批官員因此被“調整”，官員正在成為公務員。一位在河北省政府等多個部門工作過的副處長告訴記者：現在，如果再接到工作咨詢電話，不能再說這事不歸我們處管，就直接把電話掛了，而是會說歸哪個處室負責，他們的電話是多少，怎么辦理。如果是當面來辦理，還必須給人家引路，帶到那個他要找的處室門前。

無論是“三年大變樣”的城鄉結構調整，還是經濟結構的調整，抑或干部作風的調整，三大調整，三件大事，涉及政治、經濟、社會三大本質。河北以行動作答：河北動起來了！

河北將怎樣

自然而然，關于河北的第二道命題浮現出來：河北將會怎么樣？會從“相對尷尬”到“根本希望”嗎？

河北，簡稱冀，本身就意味著希望。但在人們以往的傳統印象里，河北一直處于“相對尷尬”的狀態。

從大區位的視角看，沿海各省市從廣東到山東，公眾都對其有著鮮明且積極的印象；從河北到遼寧這一區域帶，天津有濱海新區，遼寧的本土發展戰略也成為國家戰略，而河北，在這一區位競爭格局中顯得“相對尷尬”。

從大歷史的視角看，河北盡管GDP總量在全國高居第6位，但河北給公眾的總體印象還是“相對尷尬”，全省城鎮職工工資收入排在全國末尾之列。河北已被以前的小兄弟山東、河南遠遠甩在身后。

河北怎么了？眾多的河北兒女一直在思考。

“包納京津的優勢為什么會出現大樹底下不長草？京津對河北的虹吸效應大于幅射效應，它們對河北的資金、技術、人才等要素有較強的吸收作用，讓河北成為了漏斗。”

“河北有著通達政治中心的優勢為何沒有實現政策紅利？干部們形成了一看、二慢、三通過的習慣，遇著紅燈繞著走之類的措施很少敢用。河北成了北京的護城河。”

“河北鋼鐵煤炭等資源豐富為何沒有成為經濟強省呢？資源終有枯竭的時候，這種暫時浮華還能持續多久？最終靠的是軟三元賺錢，靠硬一元是沒有持久競爭力的。”

……

所以，有河北的老干部這樣描述過去的河北：河北就像一只不緊不慢、不慌不忙的鴨子。

而河北正在主推的城鄉結構調整、經濟結構調整和干部作風調整，無疑將讓河北在大破實現大立，在突破“相對尷尬”中立起“根本希望”。

城市像村莊的“土”面貌怎么改變？城鄉結構調整。河北有官員向記者介紹道，張云川書記用一個字鏗鏘回答：拆！

的確，以石家莊為例，讓這個在10多個村莊基礎上形成的省會內生為國際化大都市，起碼需要幾十年，而外力的主推是最有效的現實選擇。記者注意到，石家莊不僅在造城，還在造市。在其周圍的藁城等4個下屬縣（市），將分別打造4大產業聚集區。一個特大城市將有堅實的產業基礎。

如何從經濟大省變為經濟強省？產業結構調整。河北省省長胡春華的話語起碼告訴人們其中的種種智慧：在保增長中調結構，確保完成全年固定資產投資1萬億的任務，把保增長、擴內需的各項工作同調整經濟結構、提升產業水平的主攻方向結合起來；在增量中調結構，用五年左右的時間使全省工業經濟增加值從現在8000億左右增長到16000億以上，把倍增計劃的要求落實到當前即將出臺的各個產業調整和振興規劃中；在集群中調整，打造環京津、冀東、冀中南三大區域經濟板塊和32個產業聚集區，建立符合河北實際的現代產業體系……

怎樣保證這兩大主題變為現實？干部作風的調整。以前，在河北辦理一個房地產項目手續，要用一年多甚至兩三年時間，要蓋166枚公章；而今，壓縮為26枚公章，涉及政府部門的審批全部辦理時限為18天。并且，權力主導型的吏治風暴正走向相關內在體制的設計。河北正在考慮完善用人制度與監督制度，加速行政體制改革，建立一套責任制規則，目前組織部門正在制定“這項力度非常大的工程”的具體方案。而在有些地方則是實踐先行，廊坊市便啟動了“千家企業評議政府機關活動”。

我們有理由相信，河北，將由一只“尷尬的鴨子”涅為一只“希望的天鵝”。

河北為什么

為什么會是河北，它給了我們怎樣的啟迪？當記者從到河北采訪到成文，河北給出的這第三道命題一直蔓延著。

人們留意到，河北的這三種大破大立的根本調整，大都發端于2008年前后。而這，正是新一屆河北省委省政府領導到任階段。

當張云川和胡春華兩位執政者來到河北，便客觀上注定了現今的作為。因為河北和河北民眾一直在期待著河北從“相對尷尬”到“根本希望”。

“張云川這個人怎么樣啊？”這是河北網友在曾任湖南省省長的張云川到任當月，特意在百度湖南吧發出的急切詢問。

虛幻的網絡有時異常真實。馬上有湖南網友回帖道：“有能力的好人!有開拓精神，為人正派。”“為長沙做了貢獻的人，五一路拓寬是他在的時候搞的!”

于是，從去年開始，河北省三年大變樣實施。大規模的拆建，“整個河北對張云川褒貶不一，但相信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定會記得張云川給石家莊帶來的變革，一定會記住張云川這個名字”，一位石家莊市民同樣在網上留言道。

或許，在三年大變樣中，引發了干部作風問題。在參加今年全國人大會河北代表團分組審議會上，張云川曾這樣吐露心聲：“我知道整頓干部作風就像捅了一個馬蜂窩，非常艱巨棘手。但作為省委書記，我既然發現了這個問題，并且是群眾反應強烈、影響河北發展的問題，我就不能不管，哪怕是得罪人，哪怕遇到一些阻力，也要堅定不移地抓下去！”。

“張云川書記，作為一個即將到站的老人，何以下此決心整頓河北的吏制，我以為全是憑一個共產黨員的良心和道德。”民眾在百度河北吧里也這樣吐露心聲。

張云川曾對干部作風建設年強調：“決不能碌碌無為地守攤子、保位子，幾年下來面貌未改、江山依舊。”這不僅是他對干部作風建設年的強調，更是他自身行動的注解。

相對于張云川的“迎難痛斥”，胡春華則顯得“多干少說”。這位出身貧寒而又經歷不凡的“中國最年輕省長”，在讀中學時要徒步往返學校，“腳板上的繭有銅錢厚，穿爛的草鞋有一大堆”。但胡春華學習成績優異，一九七九年以十六歲之齡考取了北京大學中文系。為了湊齊路費和學費，他去工地背河沙，一個暑假掙一百多元錢。

而今，46歲的胡春華仿佛一年間累出了許多白發。

兩位河北執政者是如此默契協作。

“如果有一天您離開了河北，您希望河北老百姓怎么評價您？”2007年，張云川在回答中國香港媒體這一提問時，似乎預見了河北現在和將來的改革，說：“我們去一個地方工作盡的是責任，我不期待河北人來評價我什么，我自己感覺到為老百姓做了一些實實在在的事就行了。”

同年，有中國臺灣記者問及胡春華本人的理想，他是這么回答的：“理想是相對于功利而言的。我覺得我們要務實，但是我們不能太功利，不能太浮躁，總要追求一點崇高的東西。”

對于整個河北而言，“我們積蓄多年的發展熱情終于有地方使了！”渤海新區財政局局長王晨光曾這樣私下向記者表示。從他的神態中，我們明顯地感覺到，他腳下的仍是鹽堿荒地的渤海新區，將成長為河北乃至中國的“深圳特區”；而他所見證的一直先行的河北財政改革，終可擺脫“母體局限效應”，從而成為河北破除“相對尷尬”、實現“根本希望”的本質內容和主動體現。

記者不由想起，幾年前一位河北朋友的話似乎正是本文的結語：“私下里曾認真想過，河北之于中國，猶如中國之于世界。記得舊譯的河北英文為：HOPE。向來不媚外，但自從覺得拿破侖關于睡獅說有些道理后，也就僥幸而欣欣然地相信：這個英譯名也是準確的，在不久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