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這樣一旦睡死便雷打不動的人,對鬧鐘的要求是很高的。首先這個鬧鐘的鈴聲必須有質感,不痛不癢地隨便鬧兩聲,對我可沒用;其次一旦到點,鬧鐘必須喋喋不休地鬧,敷衍著喊兩嗓子便啞掉,這樣的鬧鐘也被我下崗掉好幾個。
有一段時間,我很追求事物的外觀和造型。買過一些看上去很美的鬧鐘,古香吉色的寶塔,可愛的維尼熊,布魯塞爾撒尿的小男孩……后來發(fā)現(xiàn),鬧鐘也和人一樣,長得帥還不夠,關鍵時刻得派得上用場。
去店里買鬧鐘,在營業(yè)員的演示后,慎重地反問:“這鬧鐘真能鬧醒人么?”收獲營業(yè)員疑惑的眼神一瞥。到底是替人打工,若是在路邊攤,便可得到諸如“鬧不醒不要錢”的承諾。去各地旅行,我的確是買過一些“不把你鬧醒誓不罷休”的鬧鐘。
有一種是飛行器鬧鐘,一到點,便會發(fā)出蜂鳴聲,滿房間飛舞,你得使盡渾身解數(shù)來抓住它,等到你抓到它時,瞌睡基本上也蕩然無存。每次抓飛行器的時候,我都想像自己是籠子里抓麻雀勤練玉女心經的小龍女。可是小龍女似乎對睡覺這樣享受的事并沒有太大偏好,寒玉床沁骨涼,吊一根繩子她也能將就一晚,換我絕對不行。
我還買過一臺鬧鐘,有點像臺歷式的小計算器模樣。一到點,它便出題目,還都是復雜的數(shù)字運算,半夢半醒之間的游離人是斷然無法做答的。可如果答錯或是懶得理它,它就會發(fā)出很聒噪的聲音,這噪音不但可以把我吵醒,連隔壁人家上晚班剛到家躺下的老李,都會吵到。
不成瘋,便成魔。雖然這些鬧鐘在喚醒人方面頗有成效,可是每天我都要將鬧鈴時間比平時早設十分鐘。十分鐘的時間,我大概可以抓住那該死的飛行器;十分鐘的時間,我急智地回答掉那些復雜的運算——如果多十分鐘時間睡覺,那該多好呀!一日之計在于晨呢。晚上早睡一個小時,都不如早上晚起十分鐘那樣讓人向往。這便是時間的相對論吧?
記得從前讀書的時候,鬧鐘對我來說一點也沒用。我的鬧鐘便是老媽。每天早上起床,都是一場母女大戰(zhàn)。她的聲音隨著鍋里的粥越來越熱,而一級級升分貝,文的不行,便來武的,扯我的被子,拖我的膀子。這是一臺智能型的鬧鐘,叫不醒你決不放棄。前一夜你不用預設鬧鈴,第二天一早她照樣聞雞起舞。可惜,再好的鬧鐘也會漸漸老化。離家工作很多年后,有一次回家,說好第二天一早要出去辦事,手機鬧鈴沒聽見,我媽便輕輕敲打我的門,一聲又一聲地喚我,雖然仍是那樣堅持,可氣勢已經不同以往。讓我躺在床上好一陣傷感。
有一次看雜志科學專欄,說人其實是有生物鐘的,只要調整好一天的生物鐘,便不需要鐘表鬧鐘。這可以解釋為什么周末明明我們可以睡懶覺,卻往往睡不著。生物鐘往往是在潛意識中扎根于人體機能里。我曾經對我的一位男同事解釋自己是懶蟲,所以常常遲到,從來沒拿過公司全勤獎。第二天一早,我的手機來電便在鬧鐘聲中響起,正是那位男同事的morning call。從那開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我的鬧鐘便變成了他的moming call。很奇怪的是,每天早上的鬧鐘并沒有改變我的生物鐘,可他的電話卻很快讓我每天自然醒來。以至于后來我們分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我仍是會早早醒來,等待鬧鐘在自己清醒的意識里響起——然而那個時刻,手機再也沒有來電。我嫁人之后,便再也沒用過
鬧鐘。老公是那種“閻王要他三更醒,他絕不賴床到五更”的漢子。每次我晚上睡前叮囑他第二天一早幾點叫我,他從不誤點。可有一次,說好要他六點半叫我,我睜眼醒來已經過八點了。起來看見他笑盈盈地做著早飯:“昨天聽你說要提早起來去同事那拿資料,我想你已經連續(xù)加班一個月了。所以一大早幫你去把文件拿了來,讓你多睡一會。”
原來最完美的鬧鐘不是折騰死人的那種。擁有一臺會疼人會寵人的鬧鐘,才最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