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5歲時,跟隨母親從上海去了香港。
那是1963年的冬天,香港比上海的天氣略冷一些。殖民色彩籠罩下的這個城市,與珠光寶氣的大上海相比,顯得兵荒馬亂。
在香港他是個孤單的孩子,13歲時才學會講當地的話。他常陪著媽媽去看一下午的電影,他的爸爸是一家夜總會的經理,他有時候會跟著爸爸去上夜班,這使他對底層人的生活產生了深深的好奇,并迷上了夜總會里各種語言混雜的流行文化。
也許是置身于都市叢林中深入骨髓的孤獨感,這個男孩呆在車水馬龍的香港,卻沒有一個朋友。電影,成為了他生活中惟一的快樂。
很難說,這時的王家衛就已經立志電影事業。我相信一個優秀的藝術家都曾有過敏感、孤獨、執拗甚至無奈的困惑。這種困惑如同生活的困惑。選擇一有時如果太多,我們會失去方向。堅持一我們的堅持到底是執著還是頑抗?
2009年的3月底,王家衛推出《東邪西毒》,為了紀念自殺逝世6年的張國榮。在這部電影中,王家衛對金庸小說的人物進行了解構和還原——歐陽鋒原來是殺手掮客,孤獨求敗是為情所困,黃藥師情債累累只好隱居,洪七公當年是個追夢人。
生活如同一架上足馬力狂嘯怒喝的攪拌機,將《東邪西毒》中每個人的命運劈向各自的軌跡,而與之隨行的孤獨,成為了所有人共同的宿命——這種無處所依的孤獨感,成為了王家衛電影最鮮明的特征——如同他臉上那副墨鏡。那是第二任女友送給他的。她告訴他,你一定要堅持自己的電影之路。后來,她成為了他的妻子。
也是在2009年的3月底,我在一位同事的推薦下,閱讀了一篇名叫《每次醒來,你都不在》的博文,我突然在文章里讀到了一種“王家衛式”的孤獨的力量!
一個生于1960年的名叫老路的電信臨時工,在經歷入伍、參加對越自衛反擊戰、當工人、結婚、生子、離婚、再被前妻賣掉房子而“可恥地沒有了房子”、再當臨時工之后,遇到博主,曾“手慌腳亂”地向博主借書,也曾在小區外圍墻上不停地寫寫畫畫,譬如“十年生死兩茫茫”,也譬如“每次醒來,你都不在”!
這后面八個字的標題一下就擊中了我,它竟是如此煽情而醒目!博主以為老路是為了紀念某個女人,老路卻在微醺中嚎啕大哭,說那8個字是寫給他兒子的!彼時彼刻,誰能聽明白一個中年男人的哭聲?那時候,博主不知道,老路的兒子,被前妻帶到成都,出了車禍,死了。
里爾克說:誰,倘若我叫喊,會從天使的序列中聽到我?那么,當老路叫喊,當在天堂的張國榮叫喊,當王家衛以《東邪西毒》的方式叫喊,誰可以從天使的序列中聽到他們?
那么,倘若我們叫喊呢?
“每次醒來,你都不在!”當晨曦微曉,當我們睜開惺松的雙眼,當眼前的景象缺乏粉飾,沒有了快意情仇的時候,我們會否以同樣煽情而激烈的話語警示自己:今昔我尚在,何談命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