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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國內好幾個知名戶外論壇,出現了如下的帖子:“我要去云南香格里拉攀登梅里雪山并登頂,因為到現在為止,此山還沒人登頂過……現在當地不允許攀登此山……如果當地不允許我攀登,我將違背當地道德行為偷偷攀登此山。很多人有可能不理解我的舉動,或者會把我當成精神病,我也不介意了……因為我是為了國家的榮譽而登,試想想中國很多高山有幾個是中國人登的。”
戶外探險觀察員評論:
這些帖子里除了“我是流氓我怕誰”的山寨式英雄主義,還綁架了“國家榮譽”和“探索精神”,在登山圈子里,這樣“勇敢無畏”的人不是第一個,自然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自2002年以來,國家就有明文規定梅里雪山禁止攀登,這種禁止并非出于利益的行政壟斷,而是出于對藏族同胞宗教信仰的尊重,類似的情況不是中國獨有,如尼泊爾的魚尾峰,巴基斯坦的博格勒西峰,也是出于同樣的因素而禁止攀登。一個登山者不應該把自己的野心建立在踐踏別人信仰與尊嚴的基礎上,我想這是一個起碼的道德出發點。海拔6638米的崗仁波奇攀登難度并不太,但至仍然夸無人登頂,甚至都沒有登山好手動這樣的念頭,原因在于為一己私念而動侵犯別人心中圣地,在任何地方都不是一件值得稱道的事情。
梅里雪山位于云南中甸德欽縣,滇藏線從它的對面曲折蜿蜒而過,使得游人能夠輕易地欣賞它的身影。這座雪山的絕對離度并不算高,主峰卡瓦博格僅6740米,但在藏區的信仰之中,卡瓦博格峰為寧瑪派分支伽居巴的保護神,為藏區八大神山之一,有“巴何洛登地”的尊號。在拉薩甚至有這樣的傳說:登上布達拉宮便可在東南方向的五彩云層之中看到卡瓦博格的身影,可見其巔之高,其輝之遠。
實際上,在藏族的文化與信仰中,所有的雪山都被賦予了神性,卡瓦博格是太子雪山主峰。山神及整座太子雪山的三位一體的稱呼,自古以來受藏民崇拜。在藏民的心中,卡瓦博格峰是他們保護神的居住地。當地人認為:“人類一旦登上峰頂,神便會離開他們而去。缺少了神的佑護,災難將會降臨。”不知道是神靈真的認同這種觀念而暗中保護,這是攀登者鬼使神差的機緣巧合,近一個世紀以來,所有企圖征服卡瓦博格的登山活動都以失敗而告終。
關于梅里的攀登歷史,可以追溯到1902年,一支英國登山隊首次嘗試攀登念旨姆峰,最后以失敗告終。抗戰時,一架美國飛機不知何故墜入卡瓦博格,40年后這位飛行員的兒子率一支美國登山隊,試圖找回其父遺骸,但他們爬到4200米便無功而返。1987年8月,一批來自日本的挑戰者,毫無準備冒冒失失地闖進了卡瓦博格,等待他們的是滿山的濃霧、大雪和沒完沒了的冰崩,雪崩。他們登山隊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僅攀登到5100米高度,連卡瓦博格的影子也沒看見,便宣告失敗,1988年,一支美國克倫奇登山隊沿著明永路線,再次糊里糊涂地闖進卡瓦博格,但同樣以失敗告終。
1990年,中日再次組成32人的聯合登山隊,登頂時間預定于1991年1月1日。但元旦那一天,暴雪突至把三號營地死死封住,到4日一早,大本營再同三號營地通話,竟無一人反應,17名登山隊員和三號營地就這樣消失了,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令人不可思議的是,七年之后,他們的軀體竟然陸續重新出現在卡瓦博格下的明永冰川。
此次世界登山史上的第二大山難并沒有使日本人屈服,1996年他們決定再次沖擊卡瓦博格,但是再次以失敗告終。頗有戲劇性的是此次登山前,日本人還請來兩位德高望重的活佛,在飛來寺為保佑成功登頂做法事。這期間,德欽縣的藏民不斷到縣人大告狀,要求罷免同意登山的當地官員,他們也將意愿傳達給二位活佛。左右為難的活佛于是向神山禱告:“無一人登頂亦無一人傷亡。”登山隊撤走那天,明永村民燃放鞭炮以示慶賀,德欽縣藏民歡欣起舞……其后,不斷有人寫信給云南省和國家有關部委,建議取消對梅里雪山的攀登。2002年,政府頒布文件,規定梅里雪山禁止攀登,這是國內出于對藏族同胞的宗教信仰的尊重而被禁止攀登的第一座雪山。
和卡瓦博格相似的另一件事情是尼泊爾博卡拉的魚尾峰(Machhapuchhre)1957年,Wilfred Noyce和David Cox攀爬到了離峰頂約五十米處,被尼泊爾政府禁止再往前進,因為那兒是神明棲息的地方,而兩位登山家也十分順從地下了山。此后尼泊爾政府下令禁止任何人再攀登這座山峰,至今尚無人違背這項的法令。
實際上,以現代人的技術和裝備,世上已沒有攀不上的高峰,人們要這樣前仆后繼地攀登梅里,登頂卡瓦格博是遲早的事。但在藏族人眼里,梅里的神力就在于它的不可征服性,一旦有人登頂,它的神秘性也就消失了。滄海桑田,我們自以為是的演繹也許真的不過就是柏拉圖洞穴里火光的陰影。從這一點上,講現代人的生活方式和哲學思考并沒有能夠超越古代。卡瓦博格,阿尼瑪卿,崗仁波奇,納本那尼……這些人們耳熟能詳的山峰名字,有的已經被登頂,有的尚保持著神秘,科技的發展常常使顯得越來越自信,然而不管怎么樣發展,都應留點空間給神話和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