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頌歌

自從讀過美國作家Frances Mayes所寫的《托斯卡納陽光下》后，愈發(fā)迷戀那方田園詩般美麗的古老土地。朋友建議可在托斯卡納著名古城錫耶納附近的La Foce找一座中世紀古堡，那里有可按周出租的房間。夏日傍晚，空闊的內(nèi)庭涼風襲人，順著林木幽深的鄉(xiāng)村小道一路而下，可閑閑去到鎮(zhèn)中小店購置什物，或者在山坡上清涼的綠野間漫游散步，均乃賞心悅目之事。

臨行前一個月打電話過去預(yù)定房間，居然已經(jīng)全滿。無奈之余，只好另覓它處。最后決定在距文藝復(fù)興之都翡冷翠約80公里的蒙特卡蒂尼溫泉小駐。

位于老城區(qū)內(nèi)的旅館房間并不大，天花板卻極高，近5米，墻壁上多種不同的黃色夾以深深淺淺的綠，整體顏色效果優(yōu)雅清新。推開灰白色木百葉門，站在僅半米見寬的陽臺上，看樓下街道上來來去去的行路人，仿佛在觀一出西洋景，每個人的表情體態(tài)多有不同，可自由想像各自身后的故事與結(jié)局。支起上半截木百葉窗，坐在窗前讀書，間或可覺山風拂面，清涼愜意。

夜晚在小鎮(zhèn)上閑逛。燈火闌珊的街道上，行人如織，和著酒店里傳出的歡聲笑語，很是熱鬧，與白天慵懶寧靜的氛圍大不相同。在蒙特卡蒂尼駐留的旅行者與其他旅游城市里的觀光者不同，相對悠閑而又放松，并不急于追趕景點，以完成度假的旅游任務(wù)。

從蒙特卡蒂尼坐火車前往翡冷翠只半小時的車程。在驕陽烈焰下排隊等候近一個多小時，終于進入外墻清美的花之圣母大教堂。順著幽暗的階梯，步步往上，近大穹頂?shù)慕烫脙?nèi)側(cè)，是巴扎利其弟子們所繪的濕繪壁畫《最后的審判》，層層向上直往天光顯現(xiàn)的穹頂，無法言譽的壯麗輝煌。也許只有宗教力量的加持，才能令凡人超越自身小我的限制，完全展示靈魂上升飛躍之態(tài)，推動繪畫藝術(shù)達到如此磅礴無二的氣勢吧。

勉力攀爬大約400多級階梯，最后終于站到穹頂之上，圓了旅行者決意達成的心愿。小心謹慎地倚靠著鐵欄桿，眺望俯瞰整個翡冷翠城。越過古城磚紅色的屋頂與狹窄的街道，視線終結(jié)處可見青郁蒼翠的山麓連綿而去，山巒背后便是煙云般迷蒙的淡藍色海洋。相對不遠處，高達52米的喬托鐘樓拔地而起，直上云端。哥特式風格的尖塔外墻鑲嵌的彩色大理石與浮雕花紋雅致美妙，真當?shù)闷稹皯?yīng)該放進玻璃柜里的藝術(shù)品”之盛譽。

夏日午后掠過一陣爽利的急雨，空氣變得清涼宜人。蔥榮的煙煙綠樹愈發(fā)青碧凝翠，遠遠傳來鳥兒聲聲唧啾閑語。穿過蘭齊敞廊，去往建于阿爾諾河畔的古老烏菲齊美術(shù)館。

1560年，梅迪契家族的科西莫一世大公特地邀請自己最屬意的藝術(shù)家Giorgio Vasari，從托斯卡納的Arezzo小城前來翡冷翠，主持設(shè)計建造一座家族行政管理大樓Uffizi。1581年，科西奠的兒子弗朗塞斯科一世在大樓東翼頂層設(shè)立起一個宏偉華美的展覽館，歐洲第一家現(xiàn)代意義上的美術(shù)館就此誕生。展覽室內(nèi)陳設(shè)著傾注以梅迪契家族全部財力的文藝復(fù)興時期最偉大的繪畫與雕塑作品。“眼睛穿過如此之多無與倫比的非凡展品，如此的獨特罕見，莊嚴美妙，其強烈的震撼力幾令靈魂暈眩”，F(xiàn)rancesco Bocchi在1591年翡冷翠城市指南中曾如此描繪。如今的烏菲齊美術(shù)館收藏了2500多件藝術(shù)珍品，足可與法國羅浮宮相媲美。

浮光掠影地上下走過美術(shù)館所有展室，宛如風吹樹梢，心中幾乎未曾留下太多細節(jié)上的印記，唯只不斷暗自贊嘆。最后，再次回到十五世紀翡冷翠畫派代表人物波提切利的畫作展室，細細觀摩自中學時代就留存于心的“維納斯的誕生”與“春”。畫中人物嫻雅優(yōu)美，面容安詳柔和，呈現(xiàn)出淡淡的憂傷。即便是人間最歡愉的存在，也短暫如電。也許今生今世唯此一次可以如此親近波提切利的畫作，心中戀戀不忍離去，但要看的還有那么多，有無數(shù)的故事可聽可觀，不得不割舍離去，實乃旅游者的悲哀。

真想在這座古老的城市中，多停留一段時間。可租下一小小閣樓，每日隨興下樓，在街邊咖啡館喝一杯現(xiàn)煮的濃濃意大利咖啡。漫無目的地徜徉在鵝卵石小道上，靜坐于美術(shù)館的長凳上，與歷代名畫名跡面面相對，彼此將殊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