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里,丫鬟輕輕地對坐在太師椅上正苦悶著的三爺說了聲:“老爺,我下去了。”
三爺抬起頭來,輕輕地揮了揮手:“嗯,下去吧。”
丫鬟點好油燈退了下去,廳堂里就只剩下了三爺一個人。三爺是個鹽商,他平素風流豪爽,從不言愁。可今天他怎么緊鎖濃眉,唉聲嘆氣起來了呢?
原來,鹽霸張虎勾結官府強行將其他鹽商的店鋪關閉,他要獨家經營私鹽。三爺知道,這私鹽缺碘,人長期食用會脖子腫大。但他又斗不過張虎,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張虎的鹽船快要從海上開來。
三爺站起來又嘆了口氣,唉,算了,何必自尋煩惱。斗不過你,我就把自己的鹽鋪全部毀掉,然后回老家種地去還不行嗎?
三爺這樣一想,心情反而好了起來。此時,他有了散步的心情。窗外,一輪明月掛在樹梢。一條碎石小道曲曲折折通向后院。自從妻子死后,三爺再也沒有來過這里。如今,這里已是雜草叢生,一片荒涼。突然一陣琴聲從后院傳來。
三爺聽得出這是《十面埋伏》。這充滿刀光劍影,危機四伏的琴聲又重新點燃了三爺的愁緒。
呵,是什么人彈這樣的曲子?難道也像我一樣有解不開的煩惱?
就在三爺胡思亂想的時候,已是一曲終了,而一曲又起。只是這支曲子讓三爺的心情又重新釋然了。撫琴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子。只見她,發髻高挽,柳眉輕揚,著一襲素色的裙子,活脫脫一支出水的芙蓉。
好俊的一個女子!三爺在驚嘆的同時他的心里又有了一個疑問,她是誰?怎么會在我的后院里呢?
沒等三爺開口問,那女子站起來,給三爺道了個萬福。
“小女子九娘,給三爺請安。”
“九娘?你是何人?為何會在我的后院里?”
自稱九娘的女子抬起頭,一雙含情的目光打量著三爺。
呀,果然是氣宇軒昂的男子,長衫飄飄,透著灑脫,折扇輕搖,透著閑云野鶴之氣。九娘的心里一陣竊喜:“噢,我是你妻子的表妹。自從表姐死后,因思念她太切,所以我就常常到房間里來憑吊她的遺物。不曾想今天的琴聲驚擾了三爺,還望三爺見諒。”
“噢,原來是這樣。既是表妹,就不必多禮了。對了,剛才你的琴彈得真是太好了!”
“多謝三爺的夸獎。”
“一家人謝什么。不過,九娘,你這一曲可是讓我感慨良多啊,突然有了舞劍的興致。不知可否借你的琴聲為我伴舞?”
九娘驚喜地說:“好呀,難得三爺有如此的雅興,小女子愿用琴聲和歌聲來為君伴舞。”
在九娘的琴聲和歌聲的伴奏下,三爺拔佩劍,邁舞步,但見點點劍光生寒色,男兒豪氣寫春秋……三爺正舞在興頭上,突然琴聲戛然而止。三爺收劍,不解地望著九娘。
九娘嘆口氣:“唉,既是英雄,何必要氣短!還是換支曲子吧。”
三爺朗聲說道:“嗯,說得好。九娘,你來為我舞一曲。如何?”
“好啊。”
琴聲又起。
九娘輕移蓮步,扭動腰枝,裙角飄起恰似出水的芙蓉……直看得三爺心錦搖動,意亂神迷。一曲終了,九娘已是香汗淋淋,嬌喘綿綿。三爺走過去,拭去九娘額頭上的汗水。九娘順勢倒在了三爺的懷里……
三爺把九娘抱在懷里,激情的大海在慢慢退潮。這時,三爺又想起鹽的事來,不禁嘆了口氣。
唉——
九娘用柔柔的目光望著三爺:“三爺可是為鹽的事嘆氣嗎?”
三爺驚訝地問:“你是怎么知道的?”
九娘說:“三爺,我就實話告訴你吧。不過,你別害怕。我雖是你妻子的表妹。但現在卻是鬼身。我原是大富人家的小姐,到廟里進香時,被鹽霸張虎看中,他讓他的手下強行將我搶到家中,要我給他做妾,我寧死不從,他就把我……”
“那后來呢?你怎么會……”
“后來我不甘心天天忍受他的凌辱,含恨而死!死后四處游蕩,一心想要報仇。就這樣知道了你的事情,我不愿看到好人總是遭難,惡人卻春風得意。所以就用琴聲把你引來。三爺,你可千萬別做傻事啊!”
“唉——”
“三爺,你一定要保住鹽鋪,張虎那兒我已經想到辦法對付他了。”
“好,我會保住那些鹽的,你也要多加小心,張虎這個人可是狡詐的狠吶。”
“三爺放心,只是恐怕你我無緣再相見了。報完仇,我就要重新投胎人世了。”
“可否告訴我你要投到哪戶人家?九娘,我日后一定去看你。”
九娘只是搖頭。九娘走后幾天,張虎的船隊遇到了風暴,翻到了海里,張虎也死在了海里。其他鹽商又開始了正常營業,百姓們也吃上了碘鹽。可是,好景不長,又有新的鹽商勾結宮府,三爺的鹽鋪還是關了門。這時,三爺想起了九娘,不禁潸然淚下。曠野里他大放悲歌。
唱罷,他把脖子伸進了掛在樹上的繩套。可是繩子卻斷了。是一個婦人救了他。婦人的身邊站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那模樣兒像極了九娘。
三爺小聲地嘀咕了一句:“是九娘?”
他沖著遠去的身影大聲喊道:“九娘——”。
那個小女孩回過頭來沖三爺笑笑就隨母親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