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從鄉下來城里已經有十多年了。
母親起先是給我們帶小孩,等兒子讀書后,她說她在這偌大的家里住不慣,想回鄉下去住,可是我們怎么也不會答應的。
說實話,以母親七十多歲的身軀是無論如何也做不了地里的農活,我們怎么忍心叫她老人家再回鄉下去一個人生活和勞動?好說歹說,“那給我們買點菜、煮點飯、炒點菜吧!”老人家這才答應住下來,原來閑不住的老人不愿在家吃閑飯,我們姐妹幾個讀書這十多年里,母親一直在給我們煮飯,要讓她突然閑下來,她是無論如何不干的。
于是,母親承擔了為全家煮飯炒菜的任務。
其實買菜煮飯炒菜并不輕松,我們上班后,母親收拾好廚房打掃完房間,便挎上提籃,到菜市場去轉悠。一趟下來,一般都在11點左右回家,擇菜、淘菜、切菜,然后把米下鍋,就開始炒菜。當兒子放學、我們下班回家時,母親已經把飯端上桌了。
母親是一個勤勞的人,父親去世早,她成了一家人的脊梁,含辛茹苦地把我們姐妹幾個拉扯大,現在年紀大了,還是不愿享清福,非做點事不可,如果不讓她做事,她反而要生病。
家有母親是個寶,的確,平時我們早上八點左右才起床,星期天早上,我們更是要睡到日上三桿。當洗刷完畢,母親已將飯端上桌,站在桌旁叫我們吃飯了;中午和晚上,我們剛把碗一放下,母親便急忙收走,我們只得乖乖地去睡午覺或者出去散步。她時常說,我們白天在單位辛苦了,回到家就該好好休息。
母親炒的菜加鹽比較重,有點咸。為此,提了幾次意見,她仍然改不了。老婆也吃不得咸的炒菜,但她不好意思對母親說,總是在背后對我提起,而我呢,無所謂,我比較適應母親炒菜的這種咸味,我就是吃著這種咸味長大的。兒子對炒菜較咸一事一直意見較大,吃飯時常皺眉頭,但他見我吃飯時的起勁樣就不敢再說什么,妻子知道婆媳之間相處的難度,雖然心里有意見也不好說什么了。
因此,家里吃飯的氣氛慢慢變得凝重起來,飯桌上常常只聽到飯菜的咀嚼聲。
一天中午,兒子終于忍不住了,對母親說:“婆婆,怎么菜總是這么咸哩?”母親一臉的茫然:“我吃不咸呀,這些菜都是下飯的,即使咸點有什么關系哩。”回頭望望我,希望得到我的支持。“媽,這菜炒得是有點咸,今后你可以少放點鹽,再說了,吃咸了,對身體不好。”我說完后,看到母親臉上很不自在,她給我們一家人煮了幾十年飯,都是這樣做的,怎么現在喊起咸來了呢?這天中午,家里空氣顯得非常的沉悶,飯后母親默默地去廚房洗碗。
第二天中午,母親炒的菜卻又太淡了,兒子吃了兩口便丟下碗睡午覺去了,母親見了,眼里濕濕的,放下碗筷不知所措。我來到兒子房間,對兒子說:“你怎么能這樣哩,我可是吃了幾十年她老人家煮的飯呀。你不知道,婆婆以前在鄉下是多么的苦,她給我們煮飯可是費了不少的心思,翻著花樣變換菜的品種。那時家里缺少油和調料,她就在菜里多加點鹽,在物質還不很豐富的年代,這樣咸咸的菜讓我們吃起來非常可口。所以兒子,你要理解婆婆,長期以來,她老人家炒菜都是這樣,要改變也有個過程,慢慢適應吧,兒子。”兒子是個懂事的孩子,聽我解釋后,又起床回到飯桌上。
事后,我對母親說,原來怎么炒的菜,現在還怎么炒,咸點也沒有什么。
是呀,菜咸點沒關系,關鍵是我們從咸咸的炒菜中感受到了母親那濃濃的愛,其實我們一直都被母親咸咸的愛所包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