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目前還出不了蓋茨式的慈善家
近日,BBC的一檔電視專訪節目讓微軟創始人蓋茨再度譽滿天下,他表示會在退休時把自己名下的580億美元的財產悉數捐給民間性質的慈善基金會,用于使窮人受益的教育和醫療項目。
中國社會目前的財富觀正處于由“傳統”向“現代”嬗變的轉型階段,蓋茨的善舉(明智之舉)在中國產生的思想、情感乃至觀念震蕩自在情理之中。
慈善家為均貧富布施,媒體為傳播先進財富文化載道。我從網上瀏覽到“中國富豪如何學蓋茨”“中國富豪該樹立正確財富觀”“蓋茨捐款體現中美企業家差距”“蓋茨為中國富人上課”“蓋茨裸捐奉獻的豈止是金錢”等數十篇相關評論。這些評論,立論之價值判斷鮮明,充滿情感訴求,還頗帶點恨“鐵”(中國富豪)不成“鋼”(達則兼濟天下)的悵然和焦慮。
然而,對富豪的慈善行為作文化還原,它卻遵循如下反向的路徑依賴:慈善行為——財富觀——財富文化——社會文化——經濟發展階段。
也就是說,特定的經濟發展階段,框定了相應的社會文化,特定的社會文化又決定著相應的財富文化,特定的財富文化決定相應的財富觀。只有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財富觀已然成為社會較普遍的對財富的價值判斷和價值追求時,蓋茨式的、真正理解和認同“千金散盡還復來”的財富哲學的熱衷于慈善的企業家才會成批涌現。
話及企業家的慈善義舉,國人對蓋茨式的西方企業家贊賞有加,也以全球成功華人中致力于慈善的代表人物譬如李嘉誠等為榮。問題是,從市場經濟初創到市場經濟成熟,西方社會經歷了3~4個世紀,即便置于同屬中國的港澳地區,這個進程也走過了近100年。財富文化從貪婪到行善,是與市場經濟漸生漸長直至走向成熟相伴相生的,直到19世紀中后葉,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所痛斥的“資本的每個毛孔都浸透著貪婪的血腥”,依然是那個年代人們追求和擁有財富的“主基調”。今天,無論蓋茨,還是早于蓋茨、同樣為國人贊譽有加的“慈善先驅”卡內基、洛克菲勒等西方大富豪,為何沒有也不可能成批涌現于19世紀的西方社會?人們不妨做點逆向思考。
人們還當認知,普遍的慈善除受先進財富文化的長期浸潤,還離不開富豪們對成熟市場經濟社會一系列制度約束做利益對比后的選擇判斷。在發達國家,財產繼承須繳納巨額遺產稅,財產作為企業或個人所得繳納的所得稅基本沒有偷逃空間,相反,將財產用于慈善卻可在稅前列支。上述看似互相獨立實乃彼此關聯的配套制度和剛性約束,客觀上促使富豪們將超過個人、家庭、家族及企業發展需要的“富裕財產”用于行善,如是,名的收益高于利的付出乃現實選擇。我注意到國內一直有人呼吁開征遺產稅和實施“稅前慈善”,可政府卻一直不為所動。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征繳遺產稅的前道環節是財產透明——這點我們還難以做到。一旦為“稅前慈善”松綁,眼下普遍存在的偷逃稅將新開一道閘門,其帶來的更為高昂的監管成本會使納稅人愈加不堪重負。
此外,慈善的社會屬性決定著慈善機構(基金會)普遍的民間屬性,每論及中國缺少蓋茨式的慈善大家,總有時論者痛陳國內民間慈善的不發達及官辦慈善的稀缺和低效率。這也是個問題。
我不是悲觀論者,更尊重眾論者針對國內富豪“達則濟天下”的呼喊與敦促,之所以平靜地闡述“中國目前還產生不了蓋茨式的慈善家”,在于中國的發展還未進入到那個階段。改變是必然的,但須假以時日。
(摘自《中國青年報》)
“經濟動物”是啥動物
我驚愕地發現,自己正在變成“經濟動物”。
最早,這個“光榮稱號”是日本人的“頭銜”,用以形容他們整天忙忙碌碌,埋頭追逐金錢,從不關心世上其他事情的生活狀態。很快,該動物批量進口,并迅速成長為職場大軍。這種身穿西服、文質彬彬的動物并不在十二生肖之列,而是獨立進化的一支。他們每天出沒于城市的水泥森林,盡管分工不同,但只吃同一種草——財富。這種動物的表情雖然木訥,對金錢的嗅覺卻相當靈敏。平時看報只看經濟新聞,看電視只關注股市行情,與親朋聚會也只談合作項目。聽吧,席間誰若提起理想和信仰,哈哈大笑的準是經濟動物。
這種動物天生具備“會計”素質。別看從小學到高中,我數學成績沒及過格,但在生活中,堪稱“精算師”水平。譬如,平時我盡量只和有利益關系的人往來,其他活動幾乎都被看做是“浪費時間”。再譬如,一篇稿子完成,應該投給哪家報刊?該得多少稿酬?如果被轉載又能得到多少錢?這些數字瞬間即可浮現腦間。我一直有寫日記的習慣,不料這些年寫著寫著,日記變成了“賬本”。其中思考和反省明顯少了,更像是當日的“收支表”。
經濟動物最顯著的一個特點,是手頭永遠缺錢。缺得前胸貼后背,缺得死去活來。不僅工薪階層、小白領不夠花,大老板手頭也倍感窘迫。因為白領上面有老板,而老板上面永遠有大老板。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在經濟動物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北京的哥,他們每天一睜眼,欠人家好幾百元。因而可以說,的哥是所有經濟動物的楷模。大城市連空氣中都洋溢著金錢的氣味,因此是經濟動物的主要棲息地。在這兒,老板會在酒宴上相互發嗲:“我窮得只剩下錢了。”而打工妹給家鄉發短信時也會說:“此地人傻,錢多,速來。”我發覺只要用錢,再棘手的人際關系也能迅速擺平,一筆是一筆。只要符合心理價位,絕對無人糾纏。這就是經濟動物的素質。
經濟動物之間的話題很窄——要么賺錢,要么花錢。一般都圍繞股票、商品房、豪車和其他高消費。休閑時,他們喜歡閱讀大款生活的花邊逸聞,或者熱議“誰是誰的二奶或者三奶”?偶爾有人話題出圈兒,大伙兒便會用異樣眼神盯著他——直到其人語氣重又像個經濟動物。畢竟世間還有一些不那么純粹的。他們會抽出時間聽音樂會、看畫展,駕車到郊外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或者聚在一起,借著酒勁兒嘲弄一下其他經濟動物。但是,上班鈴一響,立刻恢復角色。他們深知:置身商業社會,誰不變成經濟動物誰有罪。
漸漸,人們不再關心四季變化之微妙,不再留意三尺之外身外事物,彼此懶得交流思想,喪失思考能力,一個個患上了“無興趣綜合癥”,只有偶爾嗅到銅錢的氣味,鼻翼才會拼命翕動。哪怕歐洲哪個國家總統下臺或非洲正在鬧旱災,甚至鄰居發生盜竊案,只要與己無關,經濟動物們絕無興趣過問。甚至連吵嘴、打架都省了——因為那樣浪費賺錢的時間。
許多作家都曾嘗試為“經濟動物”畫像,但都不夠傳神。想知道這種動物究竟長得啥模樣?其實并不困難,只須彼此瞪眼瞧瞧就行了——就像你和我。
(摘自《鄭州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