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紋緝兇：寧枉勿縱還是寧縱勿枉

隨著《CSI》（《犯罪現場調查》）等系列美國電視劇的走紅，越來越多的普通人認識到指紋在破案中的重要作用，它可以使一個狡猾的罪犯原形畢露，也可以為一個百口莫辯的嫌疑人洗脫罪名。但是，在美國近日重開的一個真實的案件審理中，指紋成為關注焦點，甚至動搖了司法界百年來的傳統認知。

權威證據被否決法官決定惹爭議

1911年，指紋鑒定首次在美國大顯神威，幫助法庭將一個殺人犯繩之于法。到了科技高度發達的今天，警方有了更新的技術，使指紋采集、鑒定和比對更有效。湯姆·布什主持著聯邦調查局位于西弗吉尼亞州的分部，這里的實驗室每天要處理14萬個指紋比對。查找比對一個指紋僅需幾分鐘。全美各警局的警察都可以訪問這個數據庫，并在數小時內得到反饋。

那么，這個自動指紋識別系統的可靠性如何？“我們認為它的準確率可以高達98%。”布什說。

不過，在長達一個世紀的時間里被廣泛接受的指紋鑒定目前也面臨著“信任危機”。2007年秋天，馬里蘭州一個法院做出令全美司法界震驚的決定：批準了禁止指紋成為法庭證據的請求，否決了將謀殺嫌疑人布萊恩·羅斯定罪的指紋證據的有效性。

2006年1月5日，巴爾的摩商人佛萊明于商鋪所在的百貨商場地下車庫里被槍殺。案發13天后，羅斯被捕。他是當地一個偷車集團的老大。警方比對了從死者奔馳轎車上提取到的指紋以及被認為是兇手逃離現場時所駕駛的道奇車上的指紋，結果都證實與羅斯的相吻合。在預審中，控方認為作為已經有100年歷史的指紋鑒定結果應該毫無疑問成為正式證據，而辯方則反駁說，指紋鑒定從來沒有受過嚴格的科學論證。

最后，巴爾的摩巡回法院法官蘇珊·桑德在長達32頁的決定中認定，指紋證據雖然“號稱絕對不可能有差錯”，但實際上是一種“主觀的、未經證實也無法核實的鑒定程序”，因此“不能作為有效證據”。

指紋比對太主觀無辜律師被冤枉

這個爆炸性的決定并非毫無根據，也非桑德法官一時興起，它與幾年前一樁冤案有很大的關聯。

2004年5月6日，美國聯邦調查局警察帶著一張搜查令來到孟娜·梅菲爾德的家。

“他們在廚房的餐桌前坐下，一個男人打開了隨身攜帶的公文箱，對我說，‘就在西班牙馬德里爆炸案發生20分鐘后，我們在一輛貨車中發現了裝爆炸物的袋子，上面有你丈夫的指紋。’”梅菲爾德回憶說，“太離奇、太不可思議了。我第一反應是，不可能，絕對是哪里出了岔子。”

2004年3月11日，恐怖分子在馬德里4個火車站引爆炸彈，大約200人因此喪生。一個由多國人員組成的調查組根據種種線索，將目標鎖定在皈依伊斯蘭教的美國律師布蘭登·梅菲爾德——孟娜的丈夫身上。經過3個指紋專家的聯合鑒定，從包裝雷管和炸藥的塑料袋上提取的局部指紋被認定是布蘭登的。

布蘭登是個退伍老兵，沒有犯罪記錄，也沒有與任何恐怖組織有關聯。他的律師找來一個獨立調查人員，希望能夠找到新的證據為他洗脫罪名。那個調查人員幾天后“結案”，只告訴他，“3名專家認定這是你的指紋，我沒法幫你翻案。”就在布蘭登被捕的兩周后，西班牙調查員抓到了袋子上指紋的真正主人。

調查人員事后透露，袋子上的指紋并不完整，在提取過程中也有失真，因此，當指紋被輸入自動識別系統中進行比對時，的確出現了20個“可能的嫌疑人”。第一個指紋鑒定專家把嫌疑人鎖定為梅菲爾德，而另外兩個負責驗證的專家隨后認可了前者的判斷。

布蘭登最終被無罪釋放，聯邦調查局因此公開道歉，賠償200萬美元，并承諾進行法證鑒定程序改革。

指紋是否屬“鐵證”正反兩方皆有理

肯特是一名馬里蘭州的律師，當被問到是否認為指紋鑒定不應成為法庭證據時，肯特毫不含糊地表示了贊同。

肯特認為，DNA鑒定是一門科學，而指紋鑒定只是一項技術。“指紋證據被陪審團認為是有效的、無可爭議的物證。但現實并非如此。指紋鑒定從未經過嚴格的檢驗，也沒有被驗證過是百分百精確的，指紋比對甚至沒有一個標準的行規。”

任職于明尼蘇達州立犯罪實驗室的指紋鑒定專家朗根伯格則認為，這個獨立的案子不應該使整個司法界變成“驚弓之鳥”。“我并不是說指紋鑒定百分百安全有效，”朗根伯格說，“但我也不認為由于要成為呈堂證供，它就必須完美。諷刺的是，當目擊證人在法庭上侃侃而談時，為什么沒有人質疑這種更主觀的證據的公正性？”

盡管一些律師和指紋鑒定技術的批評者數年來在20多次聽證會上聲稱指紋鑒定不符合法庭標準，但最終獲勝的一方還是指紋鑒定的支持者。接受巴爾的摩控方的上訴之后，聯邦法庭已重新開庭審理布萊恩·羅斯一案，而且主審法官極有可能將指紋重新列入“可信證據”。

無法將誤差量化指紋缺乏科學性？

中國是最早利用手印進行偵查活動的國家，有文字可考、實物可證的案例距今有2000余年。而指紋學的興起則大概是100多年前。1892年，英國科學家高爾頓出版專著《指紋》，并提出“在640億人中才能找到一對特征完全相同的指紋”。4年后，阿根廷警方率先采用指紋鑒定，這項技術從此風行世界警壇。

最近幾年，指紋鑒定的科學性受到了挑戰。1993年，美國最高法院闡明了關于證據的聯邦標準：只有當一種技術或方法可被檢驗，接受同行評議，知道誤差大小，通常才被公認為是科學的證據。

2002年1月，指紋鑒定的批評者終于迎來“曙光”。在關于一樁兇殺案長達49頁的判決書中，聯邦法官波拉克認為指紋鑒定不符合美國最高法院關于證據的標準：指紋鑒定沒有得到過同行評議，部分原因在于指紋鑒定人員沒有構成一個“科學共同體”；專業指紋鑒定人員無法將誤差量化，兩份指紋是否相符取決于鑒定人員的主觀判斷。波拉克裁定：雙方可以在庭審中討論指紋證據，但法證人員不得做出現場指紋是否與被告指紋相符的斷定。

喬治·華盛頓大學法學教授兼法庭科學家斯塔爾斯說，該判決向指紋鑒定人員傳遞了一個強烈的信號：“在宣稱一個指紋與另一個指紋相匹配前，你最好再檢驗一下。”

發生在世界各國的一些冤案也在提醒人們：指紋鑒定并非萬無一失。因此部分司法界人士認為，對于指紋鑒定等刑偵技術的結論，“寧縱勿枉”總好過“寧枉勿縱”。

（摘自《新民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