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榮坤案終局

吉林高院駁回張榮坤上訴，19年有期徒刑以及16億元罰沒款的判決已經生效執行，但其社保資金清償仍有懸念

在涉案被查整整兩年之后，2008年6月22日上午，吉林省高級人民法院對張榮坤案做出終審宣判。裁定駁回被告人張榮坤等四人的上訴，維持原判。

此前，張榮坤案由吉林省松原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并于2008年4月7日宣判，張因犯單位行賄罪、對公司人員行賄罪、操縱證券市場罪、欺詐發行債券罪和抽逃出資罪，五罪并罰，被判處有期徒刑19年。

此外，張被扣押的13億余元資產全部沒收，張氏控制的兩被告單位——上海沸點投資發展有限公司（下稱沸點投資）被處罰金2.32億元，福禧投資控股有限公司（下稱福禧投資）被處罰金5000萬元，合計約16億元。

至此，褪去了“慈善狀元”、“公路大王”等光環的上海社保案核心人物張榮坤，終于在2008年之夏完全謝幕。

1973年10月3日出生的張榮坤，曾是上海的著名民營企業家，與上海政商兩界眾多重量級人物熟識，并逐漸組成具有共同利益的超級權貴資本集團。張榮坤一度在上海叱咤風云，最活躍時足跡遍布證券、公路、金融等諸多領域。但隨著2006年夏天上海社保案發，張也身陷囹圄。

據《財經》記者了解，吉林高院二審并未開庭，而是采用書面審理的方式。6月22日的終審宣判亦未選擇在吉林高院開庭，而是經其委托，由一審法院松原中院代行宣判。

與張榮坤同案的三名共犯，一審及終審結果分別為：福禧投資財務總監王永德，因犯欺詐發行債券罪、抽逃出資罪，兩罪并罰被判處有期徒刑二年；福禧投資總監張軍，犯欺詐發行債券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半，緩期兩年執行；張榮坤的同鄉、福禧投資出資人兼財務經理周衛明，因犯虛報注冊資本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緩期兩年執行。

《財經》記者獲知，張榮坤等四人，在終審宣判后當庭表示將會申訴。不過，根據中國刑事法律，申訴并不影響生效判決的執行。

張榮坤資產盤點

張榮坤案逐步塵埃落定，其名下一度擁有的數十億資產的最終去向，亦為外界所關注。

知情人士告訴《財經》記者，早在2006年6月底上海社保案發后，張榮坤專案組曾在上海建國西路的上海市公安局召開會議。參加者除公安部有關人士，還有證券公司和其他一些金融機構負責人，這些金融單位被要求協助凍結查封張榮坤名下的金融資產，“按照查封資產的清單，這次凍結查封涉及的股票和現金價值近27億元”。

由于張榮坤與上海工投集團和上海廣電集團有委托理財關系，在近27億元的扣押資產中，上海工投集團主張的8.5億元、上海廣電集團主張的1.15億元，均由這部分資產償付。另外，曾與張氏公司存在股權關系的亞洲證券也獲得1億元。

剩余的時值15億元以上的資產，由公安部移送給后來成為主要辦案方的吉林省檢察院。截至2007年12月27日張榮坤案開庭前，被扣押資產主要包括10.5億元現金、2000萬股海欣股份的股票（開庭前市值超過2億元）、香港炒股所賺1.38億港元以及價值4000多萬元的茅臺、聯通和中行等股票。以上資產也正是張榮坤案判決中“16億元罰沒款”的由來。

張榮坤的其他股權、土地類資產，大多在上海市政府牽頭安排下被用作償債。其中，上海路橋發展股份有限公司（下稱上海路橋）和上海嘉金高速公路發展有限公司（下稱嘉金高速）的股權，以及蘇州百家巷八號地塊和福禧大廈變現資金等，主要用來償還張榮坤所欠的上海社保基金近37億元本息債務。

2006年12月25日，在上海市政府的主持下，張榮坤的妻子張櫻代表張榮坤旗下企業，與上海市企業年金發展中心（下稱年金中心）簽署了四項抵債協議：（一）年金中心與福禧投資簽署《以股抵債協議》，后者將其擁有的上海路橋發展股份有限公司99.35％的股份轉讓給前者；（二）福禧投資和南京禧福投資發展有限責任公司，將分別擁有的上海嘉金高速公路發展有限公司的95.92％和4.08％的股權轉讓給年金中心；（三）福禧投資將位于上海浦東張揚路25號的福禧大廈變現償還；（四）年金中心與昆山福禧簽署協議，后者同意將蘇州百家巷八號地塊變現抵債。

此后，兩條公路公司的股權迅速劃轉至年金中心，福禧大廈也通過轉讓變現。但據《財經》記者了解，百家巷八號地塊并沒有如預期變現，該地塊至今仍為昆山福禧現代工業園區建設發展有限公司（下稱昆山福禧）持有。

另外，張氏企業擁有的蘇州蘇嘉杭高速公路有限公司20％股權以及所持有中再集團旗下公司股權，則變現償付張榮坤公開發行10億元的短期融資券的本息。

至于張榮坤另外一筆重要資產——上海電氣（香港交易所代碼：02727）8.15％的股權，由于此前張榮坤以10億元入股上海電氣時，有9.1億元本身就來自于上海電氣方面的借款，所以2007年6月，福禧投資與上海電氣簽署股份轉讓協議，將其所持的絕大部分股轉讓回上海電氣集團總公司，轉讓價9.135億元。

張榮坤案進入開庭審理階段后，福禧投資仍然持有近5000萬股上海電氣的股票。而另一尚由張榮坤控制的資產，是他在北京的一幢大樓。

據知情人士稱，該房產位于比鄰中國銀行總部的北京華遠路10號，由張榮坤旗下公司紫金控股有限公司持有。“該處房產面積有6000多平方米，是獨幢大樓，張榮坤2003年購買時，價格是1.7億元，開發商為華潤集團。”知情人士告訴《財經》記者。

經《財經》記者多方確認，這兩項資產目前正被劃轉給上海市城市建設投資開發總公司，用作償付2002年雙方就“上海路橋”股權交易時，由陳良宇拍板折價少收的3.208億元。

天津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在2008年4月11日的陳良宇案判決中認定：“2002年，陳良宇在擔任上海市代理市長、市長期間，違反有關程序規定，擅自決定上海市城市建設投資開發總公司持有的上海路橋發展股份有限公司的股權限期轉讓給福禧投資控股有限公司，導致該股權價值未按規定進行評估而被低價轉讓，給國家造成直接經濟損失3.208億余元。”

綜上，一度擁有資產數十億元的張榮坤，目前能公開查證的資產，主要還剩蘇州百家巷八號地塊和華安基金20％股權等。不過，這并不排除張氏還有其他無從查證的資產在手。

社保資金清償仍有懸念

公開可查證資產已近“歸零”的張榮坤，目前在上海仍有債務尚未厘清。

一是在處置資產過程中產生的大約3.75億元稅金還未繳清。主要包括處置資產時福禧投資應繳的企業所得稅約1.65億元，以及出售海欣股份、上海新天財務咨詢有限公司、上海茂祥投資咨詢有限公司、上海祥恒貿易有限公司、上海高速廣告有限公司等應繳納的所得稅約2.1億元。

二是張氏仍有拖欠上海市年金發展中心的債務，這筆債務目前已經引發了一場訴訟。

據《財經》記者了解，上海市年金中心已向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張氏旗下企業償付4.39億元的債務。而此前政府部門公開發布的種種信息，均顯得上海社保資金已經清償。該案立案雖已半年，至今尚未開庭。

在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的網站上，這起案號為“（2007）滬一中民三（商）初字第170號”的訴訟，案由為“其他委托合同糾紛”，案件狀態為“待結案”。

《財經》記者獲得的年金中心對該案的《民事起訴狀》顯示，被其告上法庭的三個被告分別為沸點投資、福禧投資以及昆山福禧。年金中心要求三被告償付4.39億元的債務。

2006年上海社保案案發之后，年金中心也曾依據與沸點投資等張氏企業簽署的八份借款合同，把后者告上法庭，合同金額總計高達34.5億元。但這八個訴訟在法院訴前保全張榮坤旗下資產后，均由政府主持，通過案外調解的方式，于2006年12月25日，與張榮坤的妻子張櫻簽署了本文此前所述的抵債協議，把張榮坤的部分資產移交給年金中心。這也是上海市政府宣布社保資金已足額清償之由來。

接近該案人士稱，年金中心根據他們與張櫻簽署的抵債協議，認為 “尚未全部實現以及已實現的債權中存有瑕疵，故存在上述債務關系”。

根據《民事起訴狀》所述內容，所謂瑕疵主要包含三方面問題：其一，由昆山福禧所持的蘇州百家巷八號地塊，本應變現抵債，但由于種種原因，變現至今未完成。其二，用于抵債的上海路橋，以及嘉金高速存在稅務違規行為，需要補繳大量稅款和罰金等，涉及補繳金額近8500萬元。其三，福禧投資曾占用上海路橋和嘉金高速的資金，所涉及的利息尚未支付，總計遺漏債務超過1億元。

2007年10月17日，上海市方面針對上述被起訴內容所涉債務，曾與張氏企業等有關各方簽署了兩份《以股抵債協議之補充協議》，確認有關債務由福禧投資及其關聯公司承擔，但此后一直未兌現。

目前，張榮坤所欠的上述兩筆債務如何清償，是張案留下的最后懸念。

張榮坤方面，曾一度希望能夠索還一審判決沒收資金，從中提取部分歸還上海債務。張在上訴狀中表示，針對被凍結的十幾億元資金，請求撤銷“予以沒收，上繳國庫”的判決；還表示從這筆資金中，先予歸還上海方面的債務和稅金。吉林高院的終審判決維持原判，駁回了張榮坤這一請求。

有消息稱，張氏名下的蘇州百家巷八號地塊，以及此前一度傳聞可能轉讓給上海銀行的華安基金20％股權，將用于抵償上述債務，但這一說法目前尚未獲官方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