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航首日三地記

天朗氣清，兩岸直航包機分別順利完成了歷史性的旅程。“灣路直行”，是下一步的期待

廣州至臺北：

南航董事長親駕首飛航班

“根據目前的天氣預報，明天可能是碧空天氣，所以我們在飛機上也許能清晰地看到臺灣海峽，看到海峽兩岸。”

7月3日上午10點，南方航空公司（下稱南航）董事長劉紹勇召開機組飛行前協作會議，為第二天的兩岸直航做最后準備。

次日早晨，有著33年飛行經驗、飛行員出身的劉紹勇將親自駕駛兩岸直航的首航班機空客A330飛往臺灣。

6月中旬，臺灣海峽兩岸周末直航包機班期和時刻正式確定并對外公布。按照部署，南航、國航、東航、海航、廈航和上航六家航空公司，將參與執行兩岸周末直航包機飛行任務。從飛行時刻上看，南航成為大陸首家執行周末直航包機的航空公司。

“南航繞航的距離是最短的，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飛往臺灣的時間也是最短的，我們自然可以第一個到達臺灣。”劉紹勇在向《財經》記者解釋何以南航成為首家執行周末直航包機的航空公司時說，“南航也希望能成為周末常態下第一個到達臺灣的航空公司，這是南航的榮譽。”

首班臺灣周末直航包機原定7月4日早晨7時20分從廣州白云國際機場起飛，但時刻表公布不久，首班起飛時間調整提前到了7月4日早晨6時30分。劉紹勇的解釋是：“我們想早一點起飛，就可以早一點到臺灣，心情可以理解。”

首航班機的12名客艙乘務員，全部從專機組和“青年文明號”中挑選。“我們進行了很久的培訓，包括了解臺灣的風俗等。”首航乘務員趙蕾說。為更貼近服務，南航在兩岸包機乘務組中，特別選派了福建省籍貫、能說流利閩南語的乘務員。

據南航客艙部負責人介紹，機上餐食將以臺灣風味為主，有臺灣鹵肉梅菜飯、臺式鹵肉面、西芹臘味飯、沙茶魚柳等正餐選擇，配以南粵特色的點心小食，如什錦芋頭糕、觀音綠茶包、粵式蘿卜糕、金枕水煎包、龍井蛋撻等。

此前，客艙部已提前錄制了三名空姐分別用閩南語、客家話、普通話向包機乘客問好、介紹客艙服務的錄像。去程視頻節目突出臺灣特色，《天空資訊》在體育節目中播出臺灣同胞最感興趣的棒球、跆拳道等內容；音頻節目中也增加了閩南語、客家話的歌曲；在電影節目中增加了臺灣電影。

“我從新聞報道里看到首航航班上有一位女士是去臺灣探親。她和哥哥過去見過面，都是哥哥到大陸來，她本人是第一次去臺灣。大家有很多感情上的期待，我們在服務上要更加強調人情化、細微化和親情化。”劉紹勇在飛行前協作會上交待乘務組。

“從廣州進入香港空域約50分鐘，從香港空域進入臺灣空域約50分鐘，預計飛行時間1小時37分。”飛行前協作會上，有關工作人員向機組講解首航當日的飛行線路及細節，劉紹勇認真地做記錄。

就飛行路線而言，現今的“直航”并非真正意義上的直航。按照目前規定的飛行線路，廣州飛臺北，并非直接經廈門飛越臺灣海峽進入臺北區域，而必須繞行香港區域；上海至臺北的飛行線路，則必須經過上海管制區、廈門管制區、廣州管制區，飛越香港區域之后才進入臺北區域。

南航針對繞行所做的一份統計資料顯示，廣州飛臺北繞行香港，增加飛行距離85海里，每班多耗油1272公斤；上海繞行至臺北，增加飛行距離691海里，每班多耗油8799公斤。

為此，劉紹勇在接受臺灣媒體采訪時，揮毫寫下“灣路直行”四個大字，表達希望從大陸去臺灣能真正實現直航的愿望。

除希望改“彎路”為“直行”，劉紹勇也期望兩岸放開直航航點，使臺灣所有主要城市和大陸主要城市之間，都能實現直航。

兩岸首開周末直航，在劉紹勇看來，是兩岸長期交流合作的第一步。“只要把蛋糕做大，大家都方便了。南航每天到北京有十幾個航班，我相信，將來到臺北也每天有十幾個航班不是不可能。”他相信，在大陸居住的近200萬臺灣人完全可以滿足客流需求。但這有待于海協會和海基會的進一步商談。作為海協會會員，劉紹勇表示，自己正在積極推動增加航點的進程。

遠景而言，南航的目標不止于此。

6月23日，南航與臺灣中華航空公司（下稱華航）簽署了戰略合作備忘錄。

盡管華航與東航、國航都曾有不同程度的合作關系，但劉紹勇在簽約新聞發布會上肯定地對記者表示：“這次南航與華航的戰略合作從廣度和深度上，都超過華航與其他公司的合作范圍。”

對于這個未來的合作空間，劉紹勇的理解是開發更多的航線產品。他舉了一個例子：如果一位南航的乘客從廣州飛臺北，卻想從臺北到香港，再從香港回廣州，就可以通過與華航的航線合作而實現。“將雙方各自的航線網絡進行連動組合，就能形成各種長短線不一的航程，從而通過南航和華航的共享代碼航班，能把旅客送到世界各地。”

劉紹勇透露，為進一步開發臺灣市場，南航正積極申請在臺北設立辦事處。多年以前，臺灣航空公司在大陸設立辦事處已經獲得批準，大陸航空公司卻遲遲不能獲準于臺灣建立分公司。劉紹勇樂觀預計，半年之內，南航臺北辦事處可以掛牌。“我對臺灣媒體說，南航在臺灣設立辦事處，首先方便的是兩岸旅客，包括商人；同時我的臺灣辦事處要在臺灣有雇員，也幫助了臺灣解決就業問題，有何不好呢？”

從更長遠看，劉紹勇相信，兩岸航空業的交流還將進一步深化，包括股權方面的合作。目前受政策限制，大陸企業到臺灣投資較少。“我希望隨著兩岸往來的增加，特別是臺灣方面一些政策性的突破，大陸的航空公司、航空企業能到臺灣共同興建合資企業，或者投資獨資企業。”

根據計劃，首航班機將在臺北桃園機場停留近三個小時后返回廣州。劉紹勇特別提醒，作為首航班機機組，可能會受到臺灣當地媒體追訪。“大家要非常禮貌地對待新聞媒體的朋友，該回答就回答。”

臺北就緒

臺北。臺灣“交通部”民用航空局副局長王德和對《財經》記者表示，桃園機場將開放啟用了僅八年的第二航站樓，讓周末包機升降，以“展示最好的一面，讓每一位旅客感覺親切溫馨”。

7月4日兩岸周末包機首航，隨大陸航班到臺的，有來自北京、上海、南京、廈門和廣州共25個團687位旅客。這些首發團的成員包括旅游業界人士、官員、大學教授、商人等。

首航前，臺灣旅游業界人士向《財經》記者稱，一切準備就緒；在硬件配套、行程、接待人員等各方面，都已做出相應的協調，期望能提供高規格的環島游。

臺灣“觀光局”表示，就大陸旅客到臺的安排，曾專門于6月30日邀集接待旅行社召開協調會，吁請旅行社務必保證接待質量，以“誠信旅游、優質旅游”開啟大陸游客來臺觀光。

“觀光局”表示，首發團由鳳凰國際、臺灣中國、假日、康福、北航、廈航、中國時報及天海等八家旅行社接待。首班到達的是廣州旅客，末班是上海旅客。

首發團的行程分兩種，分別是十天九夜和八天七夜，但都將環島一周。主要游覽景點分三大類，一是歷史古跡類，如兩蔣文化園區、民主紀念館、“故宮博物館”等；二是吃喝玩樂類，如逛著名夜市和品嘗地道小吃，旅行團會到臺北士林夜市和高雄的六合夜市等；三是自然景觀類，如阿里山風景區和日月潭等。據了解，所有團員的首天將參加臺旅會舉辦的歡迎晚宴，所以首天將在臺北市過夜。

帶團游覽的導游，均經過嚴格挑選。臺灣導游協會理事長吳雁輝向《財經》記者表示，早前協會邀請了50家旅行社的老板做導游能力的評估，就導游知識、服務態度、語言能力、品格等向臺灣的注冊導游作出考核，評定優劣；再把成績發給所有旅行社業界，以作為帶團領隊的挑選參照。

另外，吳雁輝表示，雖然兩地人民均說華語，但用詞頗多不同之處，文化和習俗亦各異。導游協會過去數周不斷舉辦培訓會，讓導游更了解大陸游客的要求，以親切和誠懇的態度去接待貴客。

吳雁輝又指出，由于兩岸的政治議題比較敏感，已呼吁導游避談政治，但游覽古跡時難免要觸及國共兩黨的歷史，導游將以客觀和只談史實、不談觀點的態度介紹。他相信，兩岸民眾在政治上的誤解，將不會構成旅游時的大問題。

臺北桃園機場亦做好相應安排，《財經》記者在現場看到，旅客服務柜位上的小冊子，如旅客可攜帶動植物及產品的檢疫須知，臺灣景點推介等，都附有簡體字版，方便大陸游客閱讀；而所有外幣兌換的柜位，均可以兌換人民幣。

臺北至上海：華航首航

7月4日早上5時多，天剛微明。臺北桃園機場已經擠滿了幾十家中外媒體的記者，準備采訪臺灣首班兩岸包機中華航空公司從臺北飛往上海的情況。臺灣本地九家電視臺亦派出精兵強將在機上做現場報道。

首班飛機全機爆滿、座無虛席。飛機將起飛時，媒體記者們仍忙于采訪，空中服務員好不容易才把記者逐一趕回座位，造成五分鐘的延誤——航班于7時35分才起飛。

機上廣播分別以普通話、英語和上海話進行，華航特別挑選會說上海話的夏怡光做機艙長。但進行廣播時，夏顯得有些緊張，廣播不太流暢。她向《財經》記者解釋說，她的父母是寧波人，自小聽上海話，但講得不好，這次雖然事先有特別的練習，但臨場還是顯得不太流利。她希望日后能更多地服務上海包機，上海話也能有所進步。

定居臺中的左小姐，帶著兩個孩子，搭乘首航班機到上海探訪在那邊工作的丈夫。由于生意關系，多年來丈夫一直和家人聚少離多，而臺中坐飛機到上海又不方便，需經香港轉機，所以一般只有孩子放暑假之時才會過去。

雖然臺中也有直航包機，但左小姐認為首航是歷史性的時刻，所以特地與另外兩個家庭的太太和子女一起先到臺北暫住，以搭乘首航班機。

乘客當中，還有一對年逾古稀的馬姓夫婦。馬先生對《財經》記者說，他是南京人，后來到了臺灣，但仍有很多親戚一直住在南京，分開足足38年之久，他等待兩岸直航也因此等了38年。他說，很希望有航空公司承辦臺北往返南京的航線，以便常常和親人見面。

臺灣也有一些團體趁這個首航的機會，組織考察團到上海考察。一班由商人、小區的居民代表、民間組織成員組成的考察團，乘坐直航包機去上海考察，了解大陸最新的發展狀況，尋找商機，也借此推介臺灣，促進兩岸溝通。

團員之一、在深圳經營工廠的戴克強表示，他等兩岸直航的機會等了很久，如果有機會，他還想投資上海或北京等地。他認為，直航開通后，兩岸多個城市的商貿即可打通，會有很多商機。不過，他覺得目前班次還是太少，而且不能真正地直飛，要取道香港上空，并不合理。他表示，期望在北京奧運會以后便可“截彎取直”，把航程縮短至一個小時左右。

這個團的團員主要是馬英九的支持者，對馬當選后的新氣象相當期待：對馬英九兌現了周末包機和開放大陸游客來臺觀光這兩項競選政綱表現得非常興奮，在候機樓內一起向中外媒體喊起 “馬上天天好”的口號，喻意馬英九上臺后，臺灣的環境天天變好。

華航董事長趙國帥在機上接受《財經》記者訪問時表示，直航包機是兩岸關系正常化的一個很重要的議程，而首發航班的成功，對未來定時定點的航班服務發展，更具有歷史意義。

談到跟大陸航空公司的合作，他認為，將來兩岸的航空公司可以進行類似“聯營”，不論客機還是貨機都會有更多合作機會。每條航線的作業也都將更標準化。

趙國帥以剛和南航簽訂的戰略合作協議為例，認為南航以廣州和北京為基地，航網在大陸地區很廣闊。而華航在境外有很大的航空網，可以透過合作把兩者集合在一起——華航透過北京、廣州，把境外的客戶送進大陸；南航亦可以把大陸的客人透過臺北送到其他地方，達至雙贏。

由于天朗氣清，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中沒有遇上太多氣流，升降也很穩定。機上空服出售的免稅煙酒，均可以以人民幣結售。這次包機由有十年航齡、曾多次駕駛周末包機的機師王曉平擔任正駕駛機長，航齡一年多的朱柏玲擔任副駕駛機長。

早上10點半，華航班機降落上海浦東機場。王曉平說，在降落的那一刻，他感到他完成了一個“歷史任務”。

兩個半小時前，8點零6分，南航首班包機已經抵達臺北桃園機場。據南航跟隨直航班機的有關人士向《財經》記者轉述，班機在向登機口滑行的過程中，忽然出現四輛消防車向飛機噴水，令南航的工作人員一時錯愕。但很快，飛機上的臺灣旅客解釋，噴水在臺灣有“洗塵”、“流動財富”之意，是接待貴賓很高的一種禮儀。

這令劉紹勇和來自大陸的客人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