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蔬菜

母親住在距城市100公里外的鄉下。每隔一個星期，母親都要托人為他捎來一些新鮮蔬菜，西紅柿、黃瓜、韭菜、白菜、蘿卜、卷心菜、萵苣……

母親知道單身的他不喜歡蔬菜。如果不是為了營養，他很少去超市買青菜，還好有母親為他捎來的蔬菜。那是母親親手種出來的，散發著故鄉泥土的芬芳，當然不能夠浪費。于是他的一日三餐，就有了些強制性的較為合理的科學搭配。

有時母親會打來電話：看見我捎給你的芹菜了嗎？他說看到了，兩大捆。母親說多吃些，電視上講了，芹菜粗纖維含量高，對人體有好處。

母親又打來電話：冬瓜可以減肥。昨天給你捎了一個，你盡量多吃些，電視上看的。母親不識字，電視早已成為她的最愛，尤其是烹飪和營養類節目。

他見過母親的菜園，在夏天里，在他難得回一趟老家時。菜園不大，生菜綠得像翡翠，西紅柿紅得像太陽，細細的籬笆上爬滿鐮刀似的豆角?？墒?，那樣一小片菜園怎么能種出這么多東西呢？

時間久了，心中自然產生一些懷疑。

終于有一天，他在母親捎來的蔬菜口袋里發現一個方便袋。那是鄉下鎮上超市里的方便袋，印著地址和電話，裝著幾頭乒乓球般大小的大蒜。母親的電話追過來，她說，多吃大蒜防癌。他說我在菜口袋里發現一個方便袋，是鎮上超市里的。母親說是嗎？可能我用超市的方便袋裝了什么東西吧……

他依然疑惑。

幾天后看電視，遇上一檔營養類節目。主持人笑盈盈地說，木瓜是水果之王，要多吃木瓜……

第二天打電話給母親，問，下星期您想給我捎些什么菜來？

母親說除了以前的那些，還想給你捎兩個木瓜。村子里有人種，結了很多，就送我四個，木瓜是水果之王……

他手捧電話，大笑不止。他們住在華北平原，怎么可能長出木瓜呢？他笑了很久，終于停下，再叫一聲媽，一滴淚滑落臉頰……

每當我們抱怨母親笨手笨腳、嘮嘮叨叨，甚至反應遲鈍、蠻不講理的時候，我們也許忽略了一個驚心的事實，母親真的老了……

抱怨前，再打量一下自己的母親

□文/吳晶

近來，他對母親的怨言越來越多了，原因是母親總是不斷地犯些錯誤，且“屢教不改”。比如，母親洗碗筷時，極不注意，常常都是洗不干凈，不是碗的底部或側面留有些油跡，就是筷子上附有殘留的菜末，這讓他食欲大減。

還有，母親總不讓他扔掉那些穿破的襪子，非要幫他縫補?？桑赣H縫補后的襪子，紋路總是不對，針腳也不勻稱，顯得皺巴巴的，讓他根本無法穿出去。

再者，母親似乎是越來越喜歡慢騰騰的。家中只有一個洗澡的衛生間，夏天一到，四五個人就只能輪流著洗，每次輪到母親，她在里面一洗就是好大半天，使得后面的人，不得不慢慢地等。

起先，他不止一次暗示過母親，讓她注意點，改改?？梢稽c效果都沒有。后來，他干脆直截了當地說，讓母親應該怎么怎么?？墒牵Ч策€是不明顯，他不知道，母親究竟是怎么了，一下子變得如此邋遢和慢騰騰。

那天，他看見母親正和小區里的一個鄰居在聊天。母親說，樹老能當梁，人老不中用。老了，連活都干不好了，兒子嫌棄我了。歲月不饒人呀，我以前，可是什么活都能干好的……

他的心猛地一沉。 之后，他發現，每每洗碗，母親總是努力地把眼睛朝碗上湊，原來，母親的眼睛已不再如先前的那般好使、清亮了； 女兒還告訴他，奶奶洗澡時，脫衣服穿衣服都顯得很艱難，有時，毛巾都拿不穩。

原來，母親真的是老了，他愧疚不已。

再發現碗筷上留有油跡、菜末時，他會偷偷地把它們抹去；再接過母親縫補后的襪子時，他會稱贊道，媽，你的手藝太棒了；母親再進入衛生間洗澡時，他會主動說上一句，媽，你慢點洗，我們不著急……

當某一天，如果你發現，母親清洗的碗筷、打掃的地面不再如以前一樣干凈了；當某一天，如果你發現，母親的動作不再如以前一樣靈活了，請你一定一定不要責怪她，更不要大聲呵斥她，給她顏色看。因為，那表明，你的母親已經真的開始老了，那時的她，更需要的是你的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