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經濟下行已經不可避免,全球亦然。中國應該丟棄那種“增長優先”的觀念,以反通脹為第一要務,否則很可能出現“增長也不盡人意,通脹更如狼似虎”

中國的通脹問題看上去似乎正在不成問題。國家統計局公布,7月份的CPI回落到6.3%,這讓人們大感安慰,因為對通脹走勢最樂觀的人也給出了6.5%的預測判斷,這也是CPI連續三月走低。
通脹真的控制住了嗎?恐怕沒這么簡單。CPI趨緩的很大原因在于糧食價格,從周期上看,7月和8月都是糧價走低的季節,也許10月份的CPI才是真正確定下半年走勢的風向標式的數字。
如果拋棄食品因素(實際上食品方面也存在很多臨時性的價格干預,而這些干預遲早會撤消),我們會發現更麻煩的情形出現了,以前被嚴厲管制的資源品價格(如電價、水價、油價和煤價)正在邁向“市場定價之路”,而服務業的價格也開始飆升。市面上已經多次傳遞成品油將繼續提價的消息,而水利部負責人已經明確宣布“今年將加速資源產品的價格調整,水價會提高”……這已經讓人產生一絲憂慮的遐想,CPI的“繼續回落之路”并不踏實。
值得注意的是,跟CPI下跌走勢完全相反的是PPI,PPI能夠反映的是下游企業對上游企業定價的接受程度。我們可以用奧地利的通脹結構主義觀點來掃描中國通脹的發生學。
在奧地利學派的字典里,沒有所謂的結構性通脹,他們認為,通脹不是同時漲價,總有先漲后漲之別。而著重點應該分析“誰先漲誰后漲,以及相互的博弈關系”。他們非常清晰地指出,央行“印”出來的貨幣總是先被一些強勢部門(具有更大權勢的部委、國有企業)得到,這些首先得到貨幣的部門會在物價初始穩定階段,將這筆錢花出去,或者用于投資或消費,于是這就抬高了他們所投資或購買的商品、服務的價格——這也解釋了中國通脹是首先從房地產、鋼鐵等價格發軔的,然后再“順游而下”。
于是,通脹并不僅僅是漲價,而是一次權力的上下游遞推。接近政府權勢的企業,被政府認為應當優先發展的行業或者重化工業的基礎性部門會最早得到增發貨幣,它們的產品價格開始迅猛上漲,并將這種價格上漲效應開始向權力鏈下游傳遞下去,就像向水中扔進石頭引發的漣漪擴散。而確認通貨膨脹大規模興起的典型標志,是農產品部門的整體性價格上漲,因為它們距離通脹權力源最遠。在中國,這個弱勢部門無疑是農業部門。也就是說,農產的價格的高速上漲是確認高通脹成形的最成熟標志。而上游部門向下游部門傳導的衡量尺度就是PPI。
接下來會發生什么故事?在通脹權力鏈的初期階段,下游是沒有能力提價來進行反抗的,下游感受到上游端帶來的成本壓力,制造業利潤大規??s減,伴隨著一些中小企業的破產(通脹傳導本身就能消滅就業)。經歷上游對下游的“通脹傳導剝削”之后,下游發生大量失業和資源“流散”(例如糧食種植面積萎縮得的厲害),導致下游產品(比如糧食和豬肉)變得稀缺,供需原理開始發揮作用,于是下游也獲得“提價”的能力予以“反抗”,反抗的結果是,全社會的總體物價水平開始飆升。
所以,中國控制通脹的關鍵是“遏制通脹權力傳導鏈”,是消滅PPI的漲幅,而不是對CPI籃子里的項目實施“價格管制”。7月份的PPI達到10%,也是12年之最。
另外,央行公布的數據顯示,7月份貸款3811億元,較上年同期增長了65%。這意味著什么?此前央行控制通脹的做法是“控制總貨幣量,但不控制總信用”。但是,如果要控制通脹,僅僅靠控制總貨幣量是不夠的,而要提高生產單元融資的成本,也就是要控制總信用,而控制總信用最常見的手段就是加息,而不是匯率上調(匯率上調滿足的是上游權勢企業的國外資源品進口沖動)。
我們認為,盡管央行實施了總的信貸額度控制,但不一定會很完美地達到效果。因為在基準利率偏低、總體的銀行體系融資成本偏低的情況下,必然會產生“信貸排斥”:大企業在低融資成本下獲得更多的信貸,而中小企業則變得“邊緣”。同時,中國深度全球化必然會產生潛在的融資提供方(例如熱錢、民間信貸等等),那么那些“信貸排斥”者則可以利用其他渠道來獲得資本,只不過融資成本比較高(市場化成本)。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不太認同目前企業已經過度缺乏資金的說法(這一聲音被高度放大了)。
中國的經濟下行已經不可避免,全球亦然。在經濟下行通道確立的情況下,通脹越高負擔越重,中國應該丟棄那種“增長優先”的觀念,以反通脹為第一要務,兼顧經濟平衡發展,否則很可能出現“增長也不盡人意,通脹更如狼似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