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甘正傳》反諷音樂淺析

[摘要]《阿甘正傳》是一部不朽的經典影片，人們一貫喜于討論其劇情。其實，影片中穿插的音樂也一直被視為電影音樂的顛峰之作。小說原著中充滿了對現實的辛辣諷刺，擔任編劇的艾瑞克·羅斯刪去了其中的諷刺性內容，而改用一種溫情的筆觸敘述故事，迎合了美國主流社會的審美情趣，雖然劇情刪去了諷刺性內容，但這只是手段的一種轉換，影片的音樂其實在側面為諷刺推波助瀾。

[關鍵詞]《阿甘正傳》 反諷 音樂

《阿甘正傳》改變自美國暢銷小說家溫斯頓·格羅姆的同名小說。小說原著中充滿了對現實的辛辣諷刺，具有很強的政治批判性。擔任編劇的艾瑞克·羅斯刪去了其中的諷刺性內容，而改用一種溫情的筆觸敘述故事。迎合了美國主流社會的審美情趣，從而取得商業上的巨大成功。雖然劇情刪去了諷刺性內容，但在筆者看來，這只是手段的一種轉換，影片的音樂其實在側面為諷刺推波助瀾。

一、何謂反諷音樂

有評論家說，阿甘是美國現代歷史的一面鏡子。如果從電影配樂的角度來讀解，這部被稱為“搖滾流行樂指南”的電影又是“現代搖滾流行樂史”的一面鏡子。貓王的經典身姿、杜安·艾迪的吉他、鮑勃·迪倫的民謠、沙灘男孩、水牛春田的加州和聲、大門、杰弗遜飛艇的迷幻、格林威治村的爸爸媽媽樂隊、三狗之夜樂隊的流行曲、藍迪·紐曼、杜比兄弟的藍領搖滾等等。電影共收錄31首歌曲，記錄了輝煌的美國搖滾流行樂史。

一般認為電影中的音樂起渲染氣氛、表達人物內心情感等作用。創作者也是通過音樂來表達對人物和事件的主觀態度，如歌頌、贊美、同情、控訴、哀悼等，從而強化視覺效果，達到增強影片的感染力、深化影片主題思想的目的。但是，我們還應注意到另一種情況，即音樂與畫面分別表示不同的內容，造成人物情緒、氣氛、節奏、內容等方面的反差，進而產生某種音樂與畫面原來各自不具備的新寓意。筆者把這種音樂稱為反諷性的音樂。它追求“表里不一”的反諷效果，進而擴大畫面的意蘊空間。

二、《阿甘正傳》反諷音樂政治基礎

20世紀90年代，美國社會的反智情緒高漲，好萊塢于是推出了一批貶低現代文明、崇尚低智商和回歸原始的影片，美國媒體稱之為“反智電影”。《阿甘正傳》就是這一時期反智電影的代表作，同時也可以說是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美國社會的保守主義思潮泛起的產物，他所宣揚的不是“反傳統、反主流”，而恰恰是美國傳統價值觀的呼喚與回歸。

“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無法知道會嘗到什么口味。”這樣的主題似乎標志性地注定了其勵志片類型，影片主人公阿甘永不停歇的腳步讓人們看到了人性中最閃亮的溫暖和堅強……也有觀者認為這是一部極富人文主義關懷的影片，在這樣一個價值和信仰貧乏的時代，它呼喚人們保持心靈的純潔，以真誠和寬容處世待人。影片配樂師艾倫·西爾維斯蒂(AlanSilverstri)主責的音樂具有不可思議的力量，在導演羅伯特·澤米基斯(RobertZemeckis)的執導下，30余首電影配樂完美地闡釋了“人性的光輝”這一永恒的主題，細膩地展示了特定時代中典型的歷史環境。

20世紀50年代后的美國是一個充滿動亂的時期。肯尼迪于1963年被暗殺后，約翰遜繼任總統。局勢動蕩不定，社會問題層出不窮。首先，民權運動Civil Rights Movement(1955—1968)。嚴重的種族歧視問題一直干擾著美國社會，不斷引起反抗和斗爭。直到1964年美國國會才正式通過民權法案取消了種族隔離制度。其次，越戰給美國帶來了巨大傷亡。青年學生反對美國卷入越戰，到處舉行群眾集會、游行示威(Anti-VietnamWarMovement)。但約翰遜總統不顧國內外輿論的反對，擴大戰爭，使越戰在60年代逐步升級，造成年輕人對現實社會的強烈不滿。加上生態環境日益惡化，如空氣和水的嚴重污染：石油、煤氣的短缺：森林被亂砍亂伐等，也使許多人對現代化工業社會的發展前景產生懷疑。在這種情況下，很多年輕人離開大城市、離開家庭，來到郊區或鄉下，組成社團，過著一種簡樸的群體生活。他們反對權威、反對傳統、反對既有秩序。他們在服裝和發式方面也反其道而行之，越古怪越好，而且還服用致幻藥物。因此他們得到一個外號“嬉皮士”(Hippies)，指生活在既定社會之外的不順從的青年人。

最后，性解放也是這個時期的一個突出現象。對“性”的傳統觀念產生懷疑和輕視，不合法的同居被認為是一種可以替代結婚的生活方式。“自由”兩字的含義不僅意味著要結束種族歧視，也意味著對上一輩性觀念的反叛。在這種背景下，搖滾樂構成了50年代后生活中一個不可缺少的部分。它反映和影響了當時一代青年的情感和愿望，說出了他們對人生、對社會、以及對整個世界的看法。

三、《阿甘正傳》反諷音樂的一些表現

除《Jesus on the Mainline》外，《阿甘正傳》中再無任何原創歌曲，片中所用歌曲均來自其他音樂作品。影片對各類歌曲的大量引用構成了音樂上的另外一大特色。匈牙利電影理論家貝拉·巴拉茲在《電影美學》一書中指出：“聲音將不僅是畫面的必然產物，它將成為主題，成為動作的源泉和成因。換句話說，它將成為影片的一個劇作元素。這些精挑細選的音樂在一次又一次推動劇情的反諷意味。

1、影片中出現的第一首搖滾歌曲自然是貓王的《HoundDog》，了節奏強勁。是當時最熱門歌曲，也是搖滾樂史上的名曲，是1956年8月18日連續蟬聯全美11周熱門流行歌曲第一名的B面的歌在影片中一個青年與ForrestGump學舞步。正是貓王這一扭胯舞步。在美國引起軒然大波，搖滾樂因此成為了爭議的焦點，以至于后來電視傳播時不允許出現貓王的下半身，搖滾樂在當時保守的美國成為淫穢下流的代名詞、但這些都未阻止搖滾樂流行。以至于影響了一代代美國青少年的思想。影響了美國文化。

后來，小阿甘在街上一次偶然的機會看到這個當初和自己學舞步的房客在電視上扭著屁股時，母親大驚失色：這個不適合你看。媽媽當然不知道，是小阿甘造就了這個被稱為“貓王”的埃爾維斯。普雷斯利，而他那標準的扭胯動作，也成為搖滾樂的標志。在這里，導演把“扭胯”這一時代標志與影片情節很巧妙的結合起來。

2、弱小的阿甘時常被其他小孩欺負。當同學用石塊扔他的時候，珍妮的吶喊讓阿甘真正擁有了一雙神奇的雙腿。奔跑成為阿甘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動力。沒有了護具束縛的阿甘在奔跑中收獲成功，在奔跑中體味生命，又在奔跑中擁有愛情。而這時，也是杜安·艾迪的《反叛喚醒者(Rebel Rouser)》響起的時候，我們明顯感覺到了導演的寓意：是珍妮喚醒了阿甘的潛意識，讓阿甘在不停的奔跑中成長……。影片后半部分，阿甘與珍妮重逢，度過了一段美好時光，然而珍妮不辭而別，鏡頭中是呆滯的阿甘，然后鏡頭切換到了阿甘的鞋上，那是珍妮送他的最好禮物(she gaveme the best gift anyone Could everget)，阿甘戴上帽子，他要開始奔跑了，他奔跑著橫穿美國。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阿甘的無心之舉(for no particular reason)被程序化地理解為：為了世界和平，為了無家可歸者，為了女性權利，為了環境。一時之間阿甘成為名人，在那個信仰崩潰的年代帶給大家力量(get his acttogether)。阿甘的出現，滿足了人們對于昔日那個美好、自由的美國的想象。

3、阿甘奔赴戰場所引用的清水合唱團金曲《幸運的孩子》。歌曲以辛辣的筆調諷刺那些有權有勢的人，極力保全自己的孩子，卻讓普通人家的小孩去沖鋒陷陣當炮灰。歌詞中這樣唱道：“有些人就是為了揮舞旗子而生／噢，這旗幟就是紅白藍／當樂隊奏起了《向總統致敬》／他們卻把所有的大炮對準了你／天吶，那不是我，我不是參議員的兒子，我真是個不幸的人。”很顯然。這首歌并不像它的題目那樣溫情，而是一首徹頭徹尾的反對越戰歌曲。導演如此使用這首歌曲，除了暗示阿甘會平安無事之外，也非常鮮明地表達了對當權者的諷刺和對越戰的反對態度。

4、GumP參軍后認識了Bubba，Bubba喋喋不休地給他講捕蝦，包括在越南戰場上。當他倆背靠背坐在雨中時，Bubba仍在給Gump規劃他將來的藍圖。而此時的背景音樂是FourTops／四尖子《I Can’t help myself》(我無法救助自己)。FourTops四位成員都是黑人，從影片中就能看出來。當放著這首歌曲時，圍著錄音機蹦蹦跳跳的幾個美國大兵都是黑人，要知道，在美國，黑人是從來不唱白人的歌曲，他們只唱自己的歌曲。導演此時的用意一方面是想告訴人們，這些被拋到戰場上的人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隨時會喪生：另一方面這首歌也預示了Bubba的悲劇。

當Gump在中尉的帶領下行進時，出現的歌曲是Jaml，Henchjx(《All along thewatchtower》沿著隙望塔走)，這是Oylan(當時著名的“抗議民謠歌手”)寫的一首歌。而演唱者Jami在越戰時是美國最紅的搖滾歌星，也是搖滾樂史上最至高的吉它音樂英雄。他的歌與另一個當時頗為走紅并堅持反戰立場的丁The Doors(大門)樂隊的歌在戰場上非常流行，在影片中也先后幾次出現。而在電影的整個過程中，沒有出現對這場戰爭評價的說教性語言。導演回避了這些，而是用畫面和音樂解釋得明明白白。

這首《All along the watchtower》在這里卻沒有反戰的意思，那么導演為什么選在這里呢。那么從了望塔的典故說起。這個典故來自圣經《以賽亞書》，當時有人站在了望塔上發現遠處有兩個騎馬的人向塔的方向走來，便去問以賽亞，這位希伯來的大預言家立刻說到：“巴比倫王朝毀滅了!”在這首歌中。他是這么寫道：“沿著了望塔。王子們正在四處張望女人們來來去去，還有許多赤腳的仆人遠處一只野貓發出了不詳的叫聲，兩個騎馬的人漸漸走近。四周圍狂風呼嘯。”

迪倫借用了這一典故，向世人發出了警告：“這個世界就要毀滅了!而在這里，導演的寓意又一次顯露出來：阿甘他們正慢慢走向毀滅，美國大兵們在越南正走向毀滅……這樣的歌曲配合著維美的畫面，真是絕妙的反差。

5、因為營救同伴受到嘉獎并且被約翰遜總統接見的阿甘本來是想在首都華盛頓觀光游覽一番，卻誤打誤撞地被拉進了反戰示威的人群，還在華盛頓紀念碑前發表演講。此時背景中響起的歌曲是杰弗遜飛艇(Jefferson Airplane)的《Volunteers／志愿兵》。看看歌詞就知道導演想要表達什么：“看看街上發生了什么／革命了，革命去／這個時代腐朽了／這個時代死去了／這個時代沒有了方向／革命了，革命去雕要革你的命／我們會，我們是誰／我們是美國的志愿兵。”辛辣的諷刺，反戰態度清晰明了。

后來Gump再次見到Dan中尉時，他正與汽車司機吵架，他潦倒的生活告訴了人們部分參加越戰的退伍軍人的境遇。此時的背景音RandyNewman的《Mr·President，HavePity on the Working Ma》(總統先生，給勞工一點憐憫吧)，其寓意就不言而喻了。

6、甘畢業后當了大兵，而此時珍妮卻因為給花花公子拍照被學校開除，以跳脫衣舞為生。一有時間阿甘就去看珍妮演出，在一次演出中，珍妮正在演唱《Blowing in thewind》，翻譯過來就是《答案在風中飄蕩》，甘看著她說：“也許她夢想成真了”。

當初在珍妮曾經問及阿甘的夢想時說：“我要出人頭地，將來要做像瓊·貝茲一樣的歌手，整個舞臺只有我的聲音和吉他。”珍妮的床頭也貼著瓊·貝茲的畫像。鮑勃·迪倫著名的《答案在風中飄蕩》曾被瓊·貝茲翻唱過。而在那次演出中，珍妮唱了這首歌，所以阿甘就天真的以為珍妮“夢想成真了”然而等待珍妮的卻使一個破碎的夢。痛苦的童年讓她自小就在外面漂泊，長大后不安的心使她加入嬉皮行列，但是卻漫無目的：受人影響加入到政治團體，但是她又不懂政治：接著便是放縱、流浪的生活……等她明白了，卻是青春已逝，來日無多。在這部戲里面，珍妮的命運是整個60年代的美國青年某一個側面的縮影。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舞臺上，剛剛加入嬉皮行列的珍妮唱著反戰歌曲，而臺下阿甘一身戎裝，馬上就要上戰場：

一個人要抬頭看多少次。才能見藍天?

一個人要有多少只耳朵，才能聽見人們的哭喊?

多少人死去他才能知道，已經有太多的死亡。

四、結語

歌曲都創作于一定的歷史時期，所處的時代背景以及詞曲作者對于所講述事物的看法將直接影響到歌曲的創作，從而使歌曲帶有明顯的感情色彩和主觀態度。對于以針砭時弊、反映真實生活為己任的搖滾音樂人更是如此。于是，在片中引用的歌曲也自然而然的帶上了創作者的主觀色彩。這種色彩或是贊同，或是反對，或是同情，或是惋惜，對于這些信息的正確讀解將大大加深我們對影片的認識。《阿甘正傳》所引用的歌曲亦是如此。雖然只淺析了，其中部分的反諷意味的音樂。但已足以窺探整個影片反諷音樂應用的高超技藝，因此，如前文所說，本片是劇情和音樂完美結合的經典教材及不朽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