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鳳翔民間藝術的現狀看民間美術的傳承與發展

摘要 鳳翔民間藝術豐富多彩以木版年畫與彩繪泥塑最具特色。它們具有豐厚的民間文化內涵和獨特的民間藝術樣式，現代社會的發展打破了穩定的鄉村社會結構和文化環境，鳳翔的很多民間美術品類面臨著生存的危機，彩繪泥塑卻獨樹一幟的生產繁榮。如何使豐富的民間藝術得以生存與發展是需要實際解決的問題。借鑒彩繪泥術的發展經驗，對傳承人加以扶持是其中的核心問題。

關鍵詞 鳳翔民間藝術 木版年畫 彩繪泥塑 保護 傳承

寶雞地區的鳳翔縣有著豐厚的文化傳統和深厚的歷史積淀，姜炎文化與周秦文明在這片土地上發源，歷史上很多文人墨客都曾到此留跡。這片土地孕育了中華文明也滋養了豐富的民間文化。在鳳翔的鄉俗文化活動中包含著多種多樣的民間美術形式，它們有：木版年畫、彩繪泥塑、剪紙、皮影、草編、刺繡等。其中最具地域特色的就要屬木版年畫與彩繪泥塑。

“鳳翔木版年畫的確切淵源尚待考證。明正德二年(公元1507年)陜西鳳翔肖里村邰氏家族已有八戶從事年畫副業生產，它的起源應比這一時間早，至今也有五百多年的歷史”。鳳翔木版年畫在清末民初之際最為興盛，當時木版年畫的主產地鳳翔縣南肖里村畫局林立。鳳翔年畫的題材內容充分貼近鄉村風俗活動的需求，同時它又具備質優價廉的品質，鼎盛時的年畫生產與銷售都十分火熱。不僅在當地占據市場還遠銷陜、甘、寧、青等西北地區，印刷量多達幾十萬張。二十世紀以來的社會經濟的急劇變化使很多傳統民間技藝受到生存的沖擊，至二十世紀中期鳳翔木版年畫開始走向衰落，文革時期已經停止生產。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鳳翔木版年畫世興畫局的傳人邰怡開始恢復木版年畫的生產。隨著政治環境的寬松，民間的一些鄉俗活動開始恢復，寶雞地區春節貼門神畫、敬灶神等風俗活動在八十年代初很快恢復起來，巨大的鄉村市場需求對木版年畫的恢復產生一定影響，這一時期鳳翔木版年畫的主要產品就是門神畫和風俗故事畫。鳳翔木版年畫作為具有地方特色的民間藝術，地方政府也認識到它的文化價值，并成為宣傳地方特色的一張文化名片。隨著鳳翔木版年畫被一些民間美術研究專家對其藝術價值的肯定，鳳翔木版年畫得以新生。

民間傳統技藝多是以家族內子承父業的形式承傳發展，邰怡將這門技藝傳授其子邰立平使木版年畫的技藝得以延續發展。鳳翔木版年畫的品類豐富。主要有四、五大類，其中門神畫最具特點，從上世紀／~，-t-年代邰怡與邰立平父子開始恢復傳統的木版年畫，他們發掘傳統年畫的圖樣加以重新刻制、印刷，對年畫種類重新進行劃分整理。以門神畫為例就有文門神、武門神、神仙門神等多個種類、不同尺寸。特別是邰立平在木版年畫的刻板工藝上技藝精湛，他所刻制的木版線稿線條流暢生動、富有節奏感，在造型上他很好的把握住了傳統木版年畫古拙、質樸的特點。再現了民間美術的魅力。近年他對傳統年畫品種樣式進行整理的同時對木版年畫的工藝手法、原材料進行了一些改進，他采用宣紙來替代傳統的土紙進行印制，傳統的年畫套色以品色印制為主，色彩鮮艷明麗但易褪色、不便保存，他采用了中國畫顏料去套色印刷，提高了木版年畫的保存壽命。

從保護承傳的角度看邰氏父子以他的努力來復制傳統鳳翔木版年畫，對鳳翔木版年畫起到了積極的保護作用。同時他積極的將鳳翔木版年畫帶入專業美術院校進行展覽，演示傳統鳳翔木版年畫套色印刷技藝，擴大了鳳翔木版年畫的影響，影響了更多的人對民間文化的喜好。如今的鳳翔木版年畫已作為一種傳統工藝美術品被更廣范圍的人群所接受，除了作為年節的風俗習慣在大門張貼之外，還作為一種藝術品加以收藏，或同繪畫作品一樣陳列欣賞。原本為鄉間民俗格低廉的民間美術品已漸漸被人們所重視欣賞：原本帶有濃重神祗崇拜作用和實用價值的民間美術品漸漸向以藝術欣賞、審美為主的藝術作品轉化。

在筆者近期的鳳翔民間美術調查中。鳳翔木版年畫的生產和生存狀態并不樂觀。現在的木版年畫生產邰立平是一枝獨秀，而鳳翔木版年畫的主要產地南肖里村的其他家庭作坊生產基本處于停產的狀態。據調查目前農村的年節中對年畫的需求還存在一個巨大的市場，但鄉民對年畫新樣式的選擇，以及機器印刷年畫的大批量生產將鳳翔傳統木版年畫和家庭作坊式生產方式沖擊的七零八落，偶爾在寶雞地區的農村年節市場上還可見到一些木版印制的神仙門神畫，但質量已不能同鳳翔木版年畫的輝煌時期同日而語。

與鳳翔木版年畫齊名的另一具有地方特色民間美術品是鳳翔彩繪泥塑，當地人俗稱“泥耍貨”，以前這類彩繪泥塑作品主要是老人壽誕、孩童生日、滿月、百日的禮物和玩具，農閑時生產在市集或走街穿巷兜售。其歷史也有四百多年，鳳翔城東的六營村是它的主要產地，六營村幾乎家家戶戶都會這門手藝。鳳翔彩繪泥塑大致有三大種類，其中以傳統座虎與掛虎最具特色和藝術價值。鳳翔彩繪泥塑造型古拙、用色艷麗。虎在民間傳統文化與民俗中賦予了鎮宅、驅魔的法力，民間美術作品中有大量虎的形象的表現，鳳翔彩繪泥塑中虎的形象獨具特色，它的表現不描摹虎的真實外型。在形象上以塑繪結合的方式夸張裝飾。寓意吉祥、色彩線條裝飾化強，虎的形象在威武中喻含有一種怪誕之美。

上世紀八十年代在當地政府的支持之下鳳翔的多種具有特色的民間美術品開始恢復生產，并逐步走向繁榮。木版年畫、彩繪泥塑、草編、剪紙、皮影、面塑等展現出鳳翔民間文化的深厚豐富。許多民間美術的專家都對鳳翔的民間美術給予很高的評價，但是在一股尋根文化熱之后多數民間美術品已經銷聲匿跡或面臨生存危機。

現代社會的發展逐漸的打破比較穩定的鄉村社會結構和文化環境，民間美術品的家庭式生產方式與經營方式已不能適應商品的市場經濟方式，民間藝術面臨市場的淘汰，民間美術出現繼承和發展的新問題。峰回路轉，在新世紀之初“文化搭臺，經濟唱戲”又一次使民間藝術有了用武之地熱了起來，具有特色的民間文化又一次成為地方的文化名片。鳳翔的彩繪泥塑在機遇中知名度再一次提升，2002年、2003年中國郵政發行的壬午年、癸未年生肖郵票采用了鳳翔彩繪泥塑馬、泥塑羊的形象。郵票的全國發行產生了巨大的廣告效應使鳳翔的彩繪泥塑家喻戶曉。泥塑主要產地六營村緊抓這次發展機會產量大幅上升，原本農閑時間生產的“泥耍活”成為六營村的經濟支柱家家經營。

最近鳳翔民間美術考察中，筆者在六營村見到家家戶戶忙于泥塑生產，經營上也有多種方式。青年藝人胡新民不僅是彩繪泥塑的能工巧匠而且在經營上也思路開放。他在六營村建成了一座民俗文化園，展覽陳列并銷售自己的彩繪泥塑作品，同時將彩繪泥塑制作的過程展示給參觀者。愛好者可參與一些制作工序。并且他將鳳翔其它的民間藝術如剪紙、草編、皮影、麥稈畫也引進民俗文化園將民間藝術的經營方式帶入產業化的發展時期。

老藝人胡深是一位國家級工藝美術大師。國家民間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傳承人，他的彩繪泥塑作品中保持著彩繪泥塑的優秀傳統。傳統的樣式圖案他表現的嫻熟到位，他的作品造型質樸、圖案勾畫傳統、用色濃艷，代表了老藝人對傳統的堅守。在他的影響下其子女也從事彩繪泥塑的生產、創作，家族式的生產呈現出繁榮的景象。

民間藝術是民眾創造和欣賞的藝術，長期以來生存在鄉村為鄉民服務。但隨著中國社會的發展，中國的社會結構的變化以及民眾審美的轉變，原本很受歡迎的傳統民間藝術大都呈現出萎縮衰退的趨勢。究其根源主要是求“新”的心理及對民間藝術缺少民俗文化的內涵認識，從而以新代舊。

從傳承發展的角度來看，民間藝人為某一門技藝的傳承保護盡著自己最大的努力。邰立平復制大量的傳統木版年畫圖樣，這是一種對技藝的實際保護。他拜訪專家、舉辦展覽、展示技藝使更多的人認識傳統民間藝術。也加強了對民間藝術的保護宣傳。我們看到了一位民間藝人在保護傳承民間藝術上的努力。但邰立平的一枝獨秀與南肖里村木版年畫生產的整體蕭條形成鮮明的對比，我們仍然為木版年畫的未來擔憂。

與木版年畫不同處境的六營村彩繪泥塑。家家戶戶從事泥塑生產景象繁榮，雖然也有相互競爭但巨大的市場需求使這一民間藝術生產繁榮。市場的需求也對彩繪泥塑的保護與發展產生了影響。在民間美術考察中民間藝人談到目前彩繪泥塑的生產品種基本以生肖泥塑為主，就如老藝人胡深談到的“什么年(生肖)生產什么，什么需要生產什么”。市場的需求決定了泥塑品種的生產，也使一些傳統的圖案造型發生了微妙變化。傳統的泥塑掛虎最具鳳翔彩繪泥塑的代表性，原本帶有民俗文化符號的圖案漸漸向簡化、裝飾化傾向發展，現在的泥塑產品更加美化，但似乎少了鄉土的味道。

民間藝術的傳承，優秀的能工巧匠(傳承人)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民間文化的保護也不是將它放進博物館里。而是需要一個活的生存環境。“非物質文化形態的鮮活性是一個民族的文化生存的具體體現。保護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不是只是保存物質化的“遺產”或收藏遺產化的“文物”，其根本要旨是使傳統文化形態能夠“生活”在當代。成為當代社會生態系統的實際構成。”民間美術的保護。首先需要它生存下來，我們的民間藝人在這一方面盡著他們最大的努力。同時政府對它的支持與引導也很重要。對于民間藝術的繁榮發展我們不僅要為鳳翔彩繪泥塑的繁榮景象而欣喜，也要清醒的認識到民間藝術在傳承上的還面臨很多困難，胡深、邰立平這樣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不能大量去制作大眾化的民間工藝品而消磨他們的才華與精力。應該引導他們保護性的發掘傳統的樣式，挖掘民俗內涵。將民間藝術的文化之根真正的保留住并通過傳藝帶徒傳承下去。否則目前彩繪泥塑的一時輝煌也會因它缺少創造性和具有文化根基的傳承人而衰落。

民間美術的傳承發展是民間藝術在當代環境所面臨的重要問題，作為民間藝術的研究者不僅要從理論上研究其文化價值、藝術價值以及它的過去。同時更應該為其傳承保護做些自己實際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