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宮崎駿這部囊括了奧斯卡、威尼斯、柏林等多項國際電影獎的日本動畫史上的傳奇巨作《千與千尋》,以離奇的情節(jié)刻畫了一個毫不起眼的典型十歲日本女孩從膽小怯懦到勇敢堅強的轉(zhuǎn)變。而當(dāng)這種詭異的情節(jié)編排遭遇到精神分析學(xué)的解讀方式,一切眾說紛紜的荒誕都變成了清晰而又合理的隱喻。
[關(guān)鍵詞] 回歸 重塑 凈化 隱喻
宮崎駿在談到千尋的角色塑造時曾說:“我刻意將千尋塑造成一個平凡的人物,一個豪不起眼的典型十歲日本女孩。我要讓每一個十歲女孩都從千尋那兒看到自己,她不是一個漂亮的可人兒,也沒有特別吸引之處……《千與千尋》也令人聯(lián)想到現(xiàn)實社會中,一個初出茅廬的女孩進入一間大機構(gòu)做事的情形,面對陌生的環(huán)境,冷漠的人事,這女孩要付出相當(dāng)?shù)呐?,發(fā)掘內(nèi)在的潛能,克服種種挑戰(zhàn),方可建立一片立足之地?!?/p>
顯然,在這部影片中大師將目光落在了人物性格的重塑與回歸上,這一點在該片的名字上已經(jīng)清晰可見了,《千與千尋》全名為《千與千尋的神隱》用同一人物的兩個部分的聯(lián)合為名,既有先后又有融合,從整部影片看來就是一個平凡女孩的精神世界被剝離為兩個極端,然后再重新回塑的過程。若運用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xué)中的人格結(jié)構(gòu)理論,或者可以稱之為千、千尋和千尋的神隱,即本我、自我和超我。
弗洛伊德認為人格結(jié)構(gòu)由本我、自我、超我三部分組成。本我即原我,是指原始的自己,包含生存所需的基本欲望、沖動和生命力。本我是一切心理能量之源,它是無意識的,不被個體所覺察。在影片中被湯婆婆奪去了名字,為了生存而必須在湯屋簽約勞動的小千,正是那樣一個為了生存而存在的千尋的本我——千。
自我,原意是指“自己”,是自己可意識到的執(zhí)行思考、感覺、判斷或記憶的部分,自我的機能是尋求“本我”沖動得以滿足,而同時保護整個機體不受傷害,它遵循的是“現(xiàn)實原則”,為本我服務(wù)。而在現(xiàn)實生活中的千尋,生于溫室,本我的沖動無法顯現(xiàn),本我的心理能量在父母的呵護下被淹沒,所以表現(xiàn)出一種膽小、怯懦以及沒有自我。而到了湯屋失去姓名后的小千在白龍的幫助下,沒有忘記自己,因此可以不用只作為了生存而生存的千,只有記住自己,千才可以回歸。
超我,是人格結(jié)構(gòu)中代表理想的部分,特點是追求完美,所以它與本我一樣是非現(xiàn)實的,超我大部分也是無意識的。在湯屋里千尋冒犯了神靈而變成豬的父母,是不可能變回去的,而千尋想要回到原來的世界也同樣是不可能的,這種回歸的渴望在這個異度空間里自然的就成為了超我的部分,那便是千尋的神隱,堅決拯救自己、拯救父母以及身邊的朋友們的執(zhí)著的愿望。
由此,既然本我與超我都是在現(xiàn)實生活中不被意識的,那么要想描述本我、自我與超我這三部分人格的重塑與完善過程,將故事分成可意識的現(xiàn)實生活和無意識的神靈區(qū)域兩度空間的怪誕情節(jié)就變得順理成章了。
宮崎駿的這部作品較之上一部《幽靈公主》顯得更為樸實與平易近人,但也有其一直所倡導(dǎo)的自然與和諧的痕跡。他早在創(chuàng)作《風(fēng)之谷》之時就曾說過:“人們不能夠太自大。我們必須意識到我們只是這個星球上眾多物種中的一個小物種。”從這一角度出發(fā),千尋的父母在這里應(yīng)該就是那些自大的人們的縮影吧。再如那個被誤認為是腐爛神的河神,他不僅是被污染的河水的化身,同時也令我想到了這樣一個笑話,很久很久以前,真實和謊言在河邊洗澡,謊言洗好了穿著真實的衣服離開了,但真實卻不肯穿上謊言的外衣,從此以后在人們眼里只有真實的謊言,卻不肯接受赤裸裸的真實。在這個混雜的年代,清澈的河神卻穿上污穢的外衣。大師將這無奈的真實賦予含蓄的隱喻,既為千尋提供了磨練意志的基礎(chǔ),又恰到好處的給世人以警醒,頗值得玩味。
選擇平凡的十歲小女孩為主角,除為了提升影片的親和力外,更多的則是因為對于一個孩子來說他們面對著很多的可能,擁有強大的潛力可發(fā)掘,只要用心付出,夢想就有可能實現(xiàn)。在于尋的回歸路上陪伴她,有一直幫助她的白龍,也有無依無靠的無面人,只是他們偏離的太久,回歸對于他們來說付出的代價也要更加沉重,他們亦是現(xiàn)實生活中,迷失了的兩類人物典型。
影片中,湯婆婆就像是權(quán)勢的象征,主宰著湯屋里的種種事端,白龍為了學(xué)到法術(shù),被她奪去了名字,成了權(quán)利的附庸。一些人執(zhí)著于一些事物,而偏離了自己的本原,即便得到了那些事物,卻已找不到自己,事物便只能是事物,無所寄托。又如錢婆婆所說的那樣“龍都是善良而愚蠢的”,無論怎樣,要有一顆善良的心,白龍卻只記得千尋的名字,記得善良的方向,回歸才會有方向,那樣在影片將近尾聲的時候,在千尋的幫助下才一點點找到自己曾經(jīng)失去的名字——賑早川琥珀主。
另一位被著重刻畫的人物無面人,同樣是那些生活中內(nèi)心被空虛和落寞籠罩,卻不停的盤旋在物欲橫流的華麗世界的人們的縮影。面,是辨別人物身份的主要特征,無面,即為無人識認、無處收留、無法安定的漂流主人。當(dāng)無面人遇到千尋來到湯屋,這個充滿物質(zhì)的地方,似乎忽然意識到饑渴,開始不停的用物質(zhì)以及物質(zhì)帶來的榮譽填補自己的空虛,可是真正需要填補的是他的內(nèi)心,所以不停喊著小千,我好餓……當(dāng)他物欲膨脹到極點,被千尋問到:“你從哪里來,你的家在哪里,你有爸爸媽媽嗎?”這一連串的問題像是突然擊中了無面人的要害,他立刻畏縮的喊道:“不要,我好寂寞”,或許這也正是太多穿梭于繁華中而無所依靠人們的心聲。喜劇的是,無面人找到最后安定的時刻卻是在他吐出了所有曾經(jīng)吞掉的物質(zhì)之后,在錢婆婆找到的一份平實,需要靠雙手勞動的工作。這也許正是宮老的用心所在吧。
在宮崎駿的專訪中,記者問起制作《千與千尋》的過程中最為重要的是哪一段時,大師答到:“是千尋和無面人坐著火車去沼底的那一段?!痹蚴恰拔易钕矚g那段。”的確,也只有這段才是本片中最為虔誠、樸實、安寧的回歸路。就像影片尾聲,白龍對千尋說的那樣,“千尋只要找回來時的路便行……”
影片將質(zhì)樸與迷失濃縮在一個荒誕充滿隱喻的華麗世界,讓人們從另一個角度來審視不被察覺的自己,指引著凈化心靈的路,只要抱著純善的希望,堅實的努力著,就會像千尋那樣找回來時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