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所不當然？

[摘要] 中國和尼日利亞這兩個相距萬里、聯系不多的國家，在電影業的發展方面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文化資源和電影觀眾懸殊但是產業收入相似，要解答這個現象背后的疑問，應從中尼兩國的電影創作和產業運作方面對比分析，找出癥結所在，使中國電影取長

[關鍵詞] 影片內容 創作風格 電影市場 產業運作

在世界影壇上，中國和尼日利亞都屬于迅速崛起的電影大國。中國是世界四大文明古國之一，我們的先人在悠久的歷史進程中創造了燦爛的民族文化，為電影的創作提供了深厚的文化底蘊和豐富的素材。另外，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擁有13億的龐大人口基數，改革開放以來發展速度迅猛，綜合國力躍居世界第六位。但是，就是這樣一個人口眾多、文化資源豐富、綜合國力日益增強的世界大國，2006年電影產量為330多部，票房收入僅有26億元。而在萬里之遙的非洲，一個擁有1.4億人口的貧窮落后的小國尼日利亞，電影的年產量在干部以上，年盈利額超過2億美元。這個奇怪的現象不得不讓人掩卷深思：兩個綜合國力、文化資源、人口數量如此懸殊的國家，其電影產業怎么會取得相近的產業收入呢?

一、兩國的電影業發展狀況

1 千帆盡過的中國電影

新世紀伊始，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中國電影開始了產業化的進程。21世紀以來，中國電影的產業化歷經重重困難，取得了長足的進步。在這些繁榮現象的背后，不可掩蓋的是中國電影的質量跟不上產量、電影劇本創作薄弱、電影產業運作不成熟等一系列問題。

2 后起之秀“瑙萊塢”

作為非洲電影的代表，尼日利亞電影產業在文化、規模、語言、經濟等方面獨樹一幟。短短的十幾年間，尼日利亞本土電影從當初的幾近空白到繁榮豐富，成為該國出口創匯的重要來源之一，其發展之路確實令人矚目。位于尼日利亞著名城市拉各斯的電影制作中心“瑙萊塢”以每年近千部的影片拍攝數量，成為繼美國“好萊塢”和印度“寶萊塢”之后的世界第三電影王國。

二、中國與尼日利亞在電影創作上的比較

影片的內容、創作風格和電影的發行、流通都是電影產業鏈條上至關重要的環節，對電影產業的發展有深遠的影響。一個成熟的電影產業，從電影的生產制作到發行營銷，形成體系化的流水線式產業運作體系。中國電影產業處于起步階段，還未完全按照市場體系進行電影的工業化創作，在生產創作方面存在著不少問題。

1 影片內容

(1)遠離生活現實的中國電影創作

中國傳統文化的長河緩緩流淌，默默滋潤著中國百余年的電影發展。中國文化傳統中的現實主義精神源遠流長。正是由于對社會現實問題的關注，才有了中國傳統文化人“達則兼濟天下”的人生理想。新世紀的中國電影多關注重大題材和宏大敘事，而缺乏對生活現實的貼近和深切關懷，造成與現實生活的脫節，使觀眾的閱讀興趣降低。電影劇作人員自主意識和獨立品格的逐漸喪失導致了他們對劇本創作的規律研究不足，對現實生活的感受和研究淺嘗輒止，甚至脫離現實，閉門造車。模仿、組裝、改編的劇本層出不窮，少數反映現實生活的作品如蜻蜓點水，遠遠沒有觸及生活的本質。

(2)“瑙萊塢”關注本土現實的講故事模式

尼日利亞是非洲文學傳統最為悠久和出色的國家之一，該國著名作家索因卡曾經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正是擁有了這些豐富的創作資源，尼日利亞電影人對年輕的“瑙萊塢”充滿信心。

和中國遠離現實生活的創作相比，尼日利亞電影十分關注非洲面臨的現實問題，包括艾滋病、貧困、腐敗、婦女權益問題和其他一些社會問題。在弗蘭克·薩什(Franco Sacchi)和羅伯特，卡普托(Robert Caputo)執導的紀錄片《這就是瑙萊塢》(This is Nollywood)中，“瑙萊塢”電影工作者強烈的社會責任意識得到了充分的體現。尼日利亞著名導演邦德·愛莫魯瓦(Bond Emeruwa)也多次強調導演應具有“提供信息”的責任。很多“瑙萊塢”電影表現了當代非洲人所面臨的道德困境。有些電影推動了基督教或伊斯蘭教信條，有些電影公然宣揚新教福音。

2 創作風格

和影片內容一樣，電影的創作風格是產業鏈條上關鍵的環節，具有很強的表現力。中國電影的創作風格以主旋律電影、商業大片和藝術片為主，逐漸程式化而少有創新。尼日利亞電影則不同，和其古老神秘的文化一脈相承的是以魔幻風格主打的影片。這種亦真亦幻、充滿懸念的風格讓尼日利亞人深深著迷。

(1)日漸程式化的中國電影

從創作類型上說，中國電影出現了主旋律電影、商業大片和藝術片三分天下的格局一所謂的主旋律電影，是指宣揚民族優秀人物、增強民族自豪感和民族凝聚力的影片。但總體上講，我國的主旋律影片發展狀況并不樂觀，影片中人物塑造臉譜化，表演高、大、全，人為設計的成分多而親切感不強，過于注重思想性和宣傳性而忽視了市場和觀眾，票房較低，觀眾評價也不好。

和主旋律電影相比，商業大片的優勢在于票房和院線。從張藝謀執導的《英雄》開始，中國的商業大片開始崛起并迅速發展，但是由于過于注重視覺奇觀的營造，而對于故事細節和文化內涵挖掘不夠，招致多方非議，國產商業大片一直難以走出受眾口碑與票房收入成反比的循環怪圈。藝術片大多數是低成本的小眾化電影，過分強調個體生命的自覺意識，追求獨特的審美風格，注重個體性的發揮和主體性的張揚，從而顯得過于個性化和小眾化，難以調百家口味。

中國電影創作還處在過渡期。除了這三類影片以外，中國的影壇鮮有其他題材的作品問世，這樣往往出現電影叫好不叫座和叫座不叫好的現象，使廣大觀眾產生浮躁情緒中國電影逐漸陷入三大類影片互為犄角的程式化創作困境。

(2)以魔幻風格為主打的尼日利亞影片

從類型來說，尼日利亞電影中以魔幻類電影為主導。標志著尼日利亞商業電影起步的《生存枷鎖》講的便是一個有關魔教的故事，片中的男主人公沉迷于魔教，魔教要求他犧牲自己的妻子來換取財富。《生存枷鎖》的制片人奧岡約佛爾說：“普通人想看看那東西后面究竟藏著什么……。我們也沒有美化它，就是讓人們坐下來想想，開拓一下他們的思路。看過那種電影后，好多人都不再信這些巫魔了。”另外，2004年拍攝的《魔法時刻》(Magic Moment)系列等，也都是主打魔幻風格。

這種巫魔風格的電影也可以視為一種科幻片：它能讓無力者產生強大無比的感覺。故事大多描述窮人離奇變富、花心丈夫發現自己陽具萎縮、情敵變瞎發瘋終至當街裸奔狂叫等。偶爾也有幽默故事之類的影片。比如有一部片子，講的就是一位“野蠻”女友將其男朋友變成“袖珍人”裝在瓶子里的故事。但是電影的結局幾乎都是行魔者終受懲罰(偶爾也有因找到基督受人尊敬的例子)，行善者終得好報。在尼日利亞，經常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偏僻背街的臨時電影院，門口還拴著只山羊的灰暗潮濕的石板屋放映室里，十來個男女正坐在一臺小電視前面，津津有味地欣賞“瑙萊塢”制作的巫魔影片。可見，這種巫魔影片強大的影響力和廣泛的普及程度。

2 電影市場

(1)光環下的尷尬——走向世界的中國電影

電影產業化以來，中國電影積極開拓海外市場，融入國際影壇，2004年以來，電影的國際影展參展數量、質量有大幅度提升。2005年，中國選送了263部次國產電影參加了101個國際電影節，有18部影片在24個國際電影節上獲得了32個獎項。其中《孔雀》、《青紅》、《紅顏》等影片分別摘取了柏林電影節銀熊獎、戛納電影節評委會獎和威尼斯電影節的歐洲藝術獎桂冠；2006年，大陸青年導演賈樟柯執導的《三峽好人》獲第63屆意大利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張元執導的《看上去很美》獲意大利阿爾巴國際電影節最佳導演獎；2007年，王全安執導的《圖雅的婚事》獲第57屆德國柏林國際電影節金熊獎。中國電影乘興而去，載譽而歸。

但是，在努力走出國門的同時，中國電影也面臨著知名度與美譽度反差巨大的尷尬。中國每年有3～5部投資上億元的商業大片問世，如《無極》、《神話》、《七劍》等。這些大片是清一色的著名導演、全明星陣容、巨額資金投入和豐厚的票房回報。受好萊塢創作和營銷風格的影響，這些大片注重國際性，積極開拓海外市場，買斷海外其他國家和地區的發行權，獲得豐厚的收益，在國產片中有很高的票房，但是在受眾中往往眾說紛紜甚至罵聲一片。陳凱歌的《無極》推出之后，輿論一片嘩然。多數觀眾評論為空洞無聊，不少學者也認為影片存在著華麗場景與影片敘事的失衡。而中小制作的影片投資基本在5000萬以下，以主旋律影片、文藝片和小成本類型片為主。這類影片或意義深遠、藝術性強但劍走偏鋒，票房不高，或小規模、分區域上映，或在海外獲獎后出售版權來盈利，部分影片根本沒有進入流通渠道。

(2)深巷里的酒香——自產自銷的尼日利亞電影

尼日利亞是非洲人口最多的國家，1.4億的龐大人口基數為電視電影提供了巨大的現實和潛在受眾。它的電影雖然投資很少，但是票房收入卻比較可觀。即使是在尼日利亞最偏僻的地區，本國生產的電影錄像也很容易獲得。尼日利亞首都拉各斯巨大的露天影像市場上，每周都有十部以上的新片面世。而這些影片的投資一般只相當于人民幣幾十萬元。

尼日利亞雖然是個多產的電影國家，但是走出國門、參加著名的國際性電影節的作品并不多，還很難在世界范圍內引起轟動。為了發展本土電影，從1984年以后，尼日利亞進口的電影數量急劇下降，之后的兩年每年只進口十多部電影。低廉的制作成本和典型的本土特色與國際電影的評價體系不一致，與世界影壇的交流過少也大大影響了本土電影的國際化進程。尼曰利亞電影基本上長期處于自產自銷的狀態。

三、中國與尼日利亞在電影產業運作方面的比較

1 高速增長的粗放型中國電影產業

在電影產業運作上，中國電影的創作數量逐年增多，銀幕和影院數量不斷增長，電影產業的收入持續增加，中國電影的投資多元化，融資能力增強。但是在高速增長的同時，電影產業的投資和融資渠道不通暢，電影制作和發行的主體地位不對等，市場細分和版權經營能力不強，缺乏把不同類型電影投放到不同市場的分類意識，不善于利用跨媒體、跨區域之間的多元化經營來生產和推廣電影的衍生產品，電影產業的生產鏈條還沒形成，雖然融資渠道已呈現多樣化趨勢，但是挽救不了掩蓋國產商業大片巨額投資背后的空缺和中小成本電影投資不足的兩難局面。

2 低投入、高產出的尼日利亞電影

雖然尼日利亞屬于發展中國家，經濟基礎薄弱且發展不平衡，而且是世界上電影業發展最晚的國家之一，但其影視業的繁榮程度卻出人意枓。尼日利亞電影生產成本低廉，一部影片一般投資在9000～22000英鎊之間，多數電影的制作成本甚至不超過好萊塢黑人女明星的一件晚禮服，電影明星每部片子也只能得1100～1800英鎊的報酬。電影拍攝完成后直接被制作成DVD和VCD，每周都有二三十部新電影在音像商店上架，每部電影一般都能賣出五萬份左右的拷貝，一份拷貝的價格大約在兩美元左右，這樣的價格，大多數一般收入水平的尼日利亞人都能承受。

四、中尼兩國電影產業比較的思考

對比中國與尼日利亞電影產業特點，可以看到尼日利亞電影的可取之處。

1 觀眾群體相對集中穩定

中國人口眾多，興趣多樣，但是題材單一導致了觀眾群體的大量流失，更多的時候人們更愿意去看電視、聽戲曲，而不是走進電影院，電影的受眾市場萎縮。與之相反，由于經濟和教育的落后及對外交流的相對閉塞，尼曰利亞的電視報刊產業發展緩慢。固定的電視觀眾和書刊讀者較少，人們將更多的業余時間投入到電影上。以魔幻風格為主打的創作培養了一大批興趣持久和數量穩定的龐大觀眾群體，成為本國電影創作的原動力。

2 制作成本低廉，普及范圍廣

中國有13億的龐大人口數量，其中3／4的人口在農村。但院線和銀幕大都集中在城市，卻忽視了對廣闊的農村市場潛力的發掘。城市影院中，昂貴的電影票價也讓很多喜歡電影的人望而卻步。在尼日利亞，電影的普及范圍之廣令人驚訝。電影拍攝完成后直接被制作成DVD和VCD，拉各斯巨大的露天影像市場上每周都有大約30部新影片面世，買部新片只需1.8英鎊，從影碟俱樂部租盤帶子僅花27便士。這樣的價格，大多數一般收入水平的尼日利亞人都能承受。由于制作成本低廉，尼日利亞的本土電影得以迅速傳播并風靡全國甚至非洲。

3 電影制作和營銷有機結合

從劇本的創作、電影的拍攝、發行到上映，這是個完整有序的流水線產業鏈條。在這個產業鏈中，不僅有電影票房本身的收入，更多的是與之相關的衍生產品的開發。在美國，一部電影20％的收入來自票房，80％來自其衍生產品的收入。但是中國電影在衍生產品的開發上還很薄弱。2006年上映的《瘋狂的石頭》以300多萬的制作成本贏得了2000多萬的票房，在國內算是營銷成功的案例，但其衍生產品的開發也僅限于音像制品和手機電影下載卡的推出。相比之下，“瑙萊塢”電影的資金來源基本上依靠影碟錄像帶進口商，他們促銷其制作的影視作品，自然會加強尼日利亞電影的宣傳推廣，利用海報、追蹤報道、電視廣告等宣傳形式來營銷，成功地推動了尼日利亞電影產業發展的腳步。

中國是一個擁有良好的電影傳統的國家，但是只有多元的投資、優秀的劇本、精致的制作、順暢的發行、合適的票價才能催生優秀的電影。怎樣讓電影的題材更加豐富，更加靠近最廣大的觀眾群體，是中國電影走出困境、蓬勃發展的關鍵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