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瘦月亮（組詩）

編者按：

當代著名詩人、作家、劇作家、《詩潮》創刊主編劉文玉同志，于2008年9月21日在沈陽逝世。劉文玉同志在六十多年創作生涯中。時刻密切關注國家、民族的命運，嘔心瀝血，筆耕不輟。為廣大人民群眾奉獻了大量優秀的文藝作品。即使是他病重期間。仍然心系國家、情牽人民，面對今年春季我國南方冰凍雪災、汶川大地震、北京奧運會召開這樣的大事件，他仍揮灑豪情。創作詩篇；即使是臨終痛危期間，也沒有放下手中的筆。特別為紀念改革開放三十周年、為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忘我創作，留下了這組飽含赤子深情的絕筆之作《我是瘦月亮》。全國及遼沈詩人紛紛發來紀念詩文，本刊選發了其中部分，以緬懷劉文玉這位人民詩人。

我是瘦月亮

又上工了，月亮是一月一圓，

我是一年一圓的瘦月亮，

跨過流淌二人轉韻味的遼河水，

走進水泥構成的森林般的地方。

走在霓虹閃耀的大街上，

困惑拉著困惑、希望擠著希望，

走進一家小店掏出自己帶來的硬干糧。

初來乍到摸不準方向找不到市場，

像盲人探路，跌跌撞撞，

為家具市場送過貨、攀登高樓累酸了臂膀，

護理過病人，夜宿走廊。

打工族沒有資本，

只有爹媽給的氣力和大手一雙，

可惜沒有賬號存不進銀行，

但一個時期不會貶值，因身強力壯。

終于被人介紹到一家建筑公司，

腳手架上去捆綁鋼梁，

沒想到，小時候淘氣爬大樹掏雀蛋現在有了用場，

猴爬竿我不怕還算在行。

腳手架再高也望不到家鄉的樹梢，

但我知道妻子期盼我的目光，

深夜里她為我在燈下縫制過冬的衣裳，

她的心我的心一同掛在高高的腳手架上。

腳手架再高也望不見家鄉的土屋上的炊煙，

炊煙連著鄰里之情，卻連不上城市的樓房，

打工族也有歡樂只盼下雨天，

人不放假天放假，工頭無情天開朗。

天陰雨心有陽光，工棚宿舍百態亮相，

互相鼓勵用追求趕走憂傷，

一席笑話笑聲朗朗能把棚蓋頂到天上，

一段二人轉引起心潮又高過一浪，

有的掏出珍藏在內衣中未婚妻的照片，

偷偷看春潮燃燒紅了臉膛，

有的看不夠的家信重復著思量，

這一天總算是趕走了幾個月寂寞的時光。

高樓起來了，城市又胖了，我們卻瘦了，

我們雖然掉了幾斤肉，可是錢包卻增長了分量，

錢包鼓了開始盤算歸家購買點什么時裝，

雖然我們不懂什么是新款，但我們看順眼就是新樣。

回家前三天夜不能寐不斷地思量，

買點什么能把妻子一年的勞動和思念補償，

大包小包裝滿了歸家的行囊，

回首一望親手蓋起的大樓聳天而立無比的展揚，

腳手架放倒在一旁，像散席的筷子散落在桌上，

是惆悵、是失落還是惜別混雜在心頭上……

身子瘦了錢包鼓了，走在鄉路上連影子都瘦長，

可妻子含笑的媚眼，早把一年的思念掃光，

一盆白飯一碗白肉血腸比大酒店都排場，

打工族最美的時候是賺錢歸家妻子的笑聲怨聲和一夜的家常。

月會應時圓

農民工上工前都忙著打點行囊和應用物件，

鄰里都要送點贈品以表鄉情和祝福平安，

小牛的未婚妻小芳送來一張“走西口”的光盤，

全家人感到贈品太輕有失臉面。

小牛卻無聲的把它珍藏在行囊里，

送行的家眷送他們送到小河畔，

小芳拉住小牛問你是否嫌我的贈物太簡單。

小牛說我懂得，光盤像征著一輪月圓，

小芳又問：還有呢?

小牛想到一個優美的旋律，響在耳邊：

“路旁的野花你莫要采啊……”

這就是你贈品實質的內涵。

小芳沒抹淚水沒拉衣袖兩人擁抱在小河邊，

灣灣的小河水為他倆偷拍了一張浪漫的紀念照，

以見證他們共同的誓言。

上工后工程緊張無暇思索個人的家事，

高高的腳手架上望不見家鄉的樹梢卻能見小芳的笑臉。

暑期來到一個雨天過后不久，

突然有一位紅衣少女為小牛送來佳肴美餐，

工地上一個大問號便掛在小牛的背后，

把猜測當事實展開了一場有根有據的怪論奇談。

說他是丟掉了誓言，說他見異思遷另尋新歡。

風在刮，霧未散，

雨沒停，議論圍著腳手架子轉……

議論不長腿，一夜百里遠。

紅衣少女為小牛送飯已有十幾日，

這一天一陣旋風似的刮來小芳到工地前。

小牛啊，誰想到你背著我偷偷地變了心肝!

你把光盤當月缺，我卻當月圓。

怒火沖心滿臉淚，登上公交車頭也沒轉，

小牛拼命追趕，也難于上青天，

是婚變?是誤解?

給農民工留下一個大大的疑團。

半月后報紙登出一則顯著的報道，

農民工見義勇為不留姓名的牛成漢，

一個雨天他急救倒在血泊中遭遇車禍的洪小妹，

肇事的一輛小貨車逃之夭夭無人追趕，

農民工冒險攔住出租車送她進醫院。

掛號、交費、獻血他一人承擔，

家人趕到時他已悄然離去，

問救命人是誰護士卻把他當成親人沒顧詳談。

只記起一頂黃色安全帽，

要找到黃色安全帽可比大海摸針都要難。

救人者大仁大義早把這事忘掉，

被救者找不到恩人時時不安!

一頂黃色安全帽這一線索，

洪小妹全家人尋找恩人歷盡千辛萬難，

半個月后終于在建筑工地找到了恩人牛成漢!

洪小妹為報答恩人天天為小牛送午飯，

這又引起波折，相信坎坷定會變平坦!

農民工為城市灑下汗水留下美好，正把真誠呼喚!

眾民工正圍著報紙在議論，

一支隊伍打著橫幅來到工地前，

橫幅上寫著見義勇為農民工的楷模，

錦旗寫著：獻給優秀農民工牛成漢。

這時從轎車上走下兩位少女，

洪小妹拉著小芳同時親熱地出現。

小芳急步走到小牛跟前拉住他淚流滿面，

此刻小牛高舉光盤大聲說：“月會應時圓!”

忽地鼓聲、掌聲、笑聲響成一片……。

正月的失衡

大都會正月歸巢的雁兒帶來了溫馨全家笑圓了臉，

旅游業的紅火引領酒店飯店來個爆滿，

老板們笑的坐在沙發上關閉了手機欣喜安然，

慶功會舉杯多喝兩杯水酒漲紅了胖胖的圓臉。

馬路胖了車擠車人挨人喘著粗氣緩緩向前，

公園景點胖了、花未紅柳未綠是游人的花衣彩巾打扮了春天，

吃胖了、樂胖了、體閑的胖了、錢包也胖了

……

有記者說大都會的正月，城市真的胖了……

不!

如果是這樣，不覺得缺點什么嗎?

有胖了的后面還有不被關注的空間，

當午夜沉睡后有些人便感到有慕名空虛和期盼，

在一些高高的樓上窗口里透出張望的雙眼。

就是繁華都會的一角為什么關顧的人群少了呢?

那賣豆腐加調料美味可口的老漢到哪里去了呢?

那大豆腐做的白嫩很誠實的小夫妻咋也不見了呢?

那個大油條炸的又脆又酥的和可口豆汁的老奶奶也店門緊關，

那做山東戧面饅頭的總是面帶微笑的小夫妻也是南飛的大雁。

晨練的老哥們說這大正月我瘦了!有人說是城市瘦了!

休產假的少婦連奶瓶子都溫不好，

小寶寶啼哭使她心中呼喚阿姨快回來的慨嘆!

那空巢老奶奶守著花貓扳著指頭對小阿姨的思念，

還有那追趕工期的工地少了打工族工期如何進展……

偌大個大都會在霓虹閃爍的不夜天的后面，

要看到有些人們在等待期盼著南歸的大雁，

城市胖了多了誰都能看得出，而少了什么都看不見。

這城市失衡誰來關注?誰來發現?

城市啊、誰都少不了這才是生態平衡的生存，

這才是和諧社會的關鍵的理念，

于是人們感到打工族在城市不可缺失的位置，

只有有了他們城市的韻味才綿長無限!